所有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我。李哲和室友走在一起,声音不大不小:“某些人靠政策混进来,拉低水平,真是一颗老鼠屎。”
拳头在桌下攥紧,又无力地松开。
他说的是事实。
8
我决定去找辅导员。办公室外排着长队,大多是被调剂后抱怨专业差、要求转专业的。
轮到我时,辅导员头也不抬:“名字?专业?什么事?”
“程雷,计算机。我觉得学习跟不上……”
她终于抬头:“你知道多少人想进计算机进不来吗?你很幸运了,克服一下困难。大学靠自学。”
“可是我基础差……”
她看了一眼手表打断:“找学习小组或校外补习班。系里资源要自己争取。下一个!”
我还想说什么,但她已示意下一位。那条长队里,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自己的困境,我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9
那晚我给父亲打电话,信号断断续续:“爹,我可能……真的不适合这个专业。”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雷雷,”父亲的声音疲惫得像破风箱,“咱们农村孩子,没那么多选择。适不适合,都得学。忘了本分就是忘本。咬牙挺住,啊?”
“嗯。”
“缺钱了吗?爹明天给你打点。”
“不缺,”我喉咙发紧,“就是……有点想家。”想那个虽贫瘠,却永远不会让我无所适从的家。
挂掉电话,我在宿舍天台坐了很久。城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河,我却像误入别人盛宴的陌生人,手足无措,找不到属于自己的碗筷。
10
大一上学期结束,我的绩点2.3,班级倒数第五。
寒假回家,亲戚邻居都夸我有出息,上了211热门专业,将来是IT精英,年薪百万。
我只能强颜欢笑,应付着所有善意的羡慕。
只有我知道,“计算机科学与技术”这光鲜招牌的背后,是无数个在图书馆角落啃冷馒头、对着天书代码掉头发的不眠夜,是越来越深的自我怀疑和绝望。
11
大一下学期刚开始,学院一纸通知贴了出来:《关于专业分流与预警机制试行办法》。
核心内容冰冷刺骨:大一结束,绩点排名后10%的学生,将被分流至“专业组内尚有容量”的其他专业。
美其名曰:“优化资源配置,确保培养质量。”
我看到通知时,手脚冰凉。那条绩点计算公式,像一条冰冷的绞索,缓缓套上了我的脖颈。
李哲笑着和室友讨论:“这下好了,能清理掉拖后腿的了,系里平均绩点能好看不少。”他的目光扫过我,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我知道,我就是他口中的“那些”。
12
我开始更拼命地学习,像一头困兽做最后的挣扎。每天睡不到四小时,其余时间全泡在图书馆。蹭大二、大三的课程,试图提前理解复杂的数据结构和算法。
但有些差距,不是靠拼命就能弥补的。当我还在为理解一个递归调用绞尽脑汁时,城市的同学早已在讨论最新的深度学习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