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眼前的白炽灯晃得我脑仁疼。我抬手想挡光，突然发现工位隔板变成了掉漆的绿墙皮。

"柱子醒啦？"皱纹里夹着茶渍的蓝布老头凑过来，"三大爷给你熬了醒酒汤。"

我猛地坐起来。格子衬衫变成了洗得发白的海魂衫，左手腕上的智能手表成了梅花牌机械表。窗外飘着《相约九八》的歌声，墙头日历显示1998年4月18日。

"您等等。"我嗓子哑得吓人。

趿拉着塑料拖鞋冲出院门，报亭老头正用搪瓷缸子烫报纸边。头版头条写着"国企改革攻坚战"，中缝广告是"摩托罗拉汉显BP机特惠"。

胡同口录像厅传来枪战片的声音。许大茂叼着烟卷掀开胶皮门帘："哟，何大技术员也看《古惑仔》？"

我没理他。太阳穴突突跳着，后槽牙咬得发酸。最后一个记忆是凌晨三点的代码提交界面，显示器右下角弹窗提醒"连续工作72小时"。

回到院里，三大爷正给搪瓷缸子续热水。"柱子啊，钢厂宣传科王科长他侄女......"

"三大爷！"西厢房突然摔出个铝盆。秦淮茹攥着塑料发卷探出头，"大早上嚎什么呢？"她身后钻出个穿梦特娇T恤的男人，金链子在我眼前晃。

"秦姐新对象。"许大茂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墙头，"开桑塔纳的。"他故意把"桑塔纳"三个字咬得像在吐瓜子壳。

秦淮茹撩了下头发。她指甲油斑驳的右手搭在男人肩上，左手却下意识拽了拽起球的毛衣下摆。那眼神我熟，去年她退回我攒钱买的银戒指时，也是这样欲言又止地抿嘴角。

"伟柱同志。"她新男友掏出红塔山，"听小秦说您特别照顾她？"打火机蹿起的火苗照出他袖口的油渍。

我接过烟别在耳后。三大爷突然拽我胳膊："港商代表来居委会了！说找什么科技人才......"

穿米色套装的短发女人站在石榴树下。她弯腰捡起我掉落的《计算机报》时，脖颈间的翡翠吊坠晃出一道绿光。

"何先生对互联网泡沫有研究？"她把报纸递过来，香港口音里混着英语单词，"我在找懂TCP/IP协议的合伙人。"

许大茂的烟头掉在棉鞋上。秦淮茹的发卷松了一个，颤巍巍挂在鬓角。只有三大爷还在执着地念叨："王科长他侄女真不错，在邮局数钞票的......"

我摸到耳后的香烟。过滤嘴已经被汗浸软了。

第2章

我捏着汗湿的烟卷，突然听见抽屉深处传来硬币碰撞声。三大爷的醒酒汤在胃里晃荡，那个翡翠吊坠的绿光还在视网膜上残留。

"失陪。"我转身撞翻搪瓷缸子。

床底下拉出个铁皮饼干盒。存折夹在《无线电》杂志里，钢印模糊的存根显示余额：3800元整。这是给秦淮茹买戒指时开始攒的，每周往里面塞两张炼钢车间高温补贴。

胡同口录像厅正在放《英雄本色》，许大茂的破音响把周润发的台词炸得支离破碎。我踹开自行车锁，链条声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

中关村电子市场飘着盗版光盘的塑料味。穿文化衫的大学生蹲在路边，纸板上写着"组装电脑688"。我跨过一捆捆缠绕的网线，蓝色玻璃门里挂着"域名注册"的牌子。

"英文域名五十美金一个。"柜台后的眼镜男头也不抬，"中文的还没开通。"

我抽出存折拍在桌上。玻璃反光里，看见自己海魂衫领口脱了线。钢笔尖划破登记表时，突然想起2023年新闻里说qq.com域名拍卖了上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