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时起了风。塑料袋卷着槐树花砸在脸上，包里刚签的合同硌着肋骨。拐过化工大院围墙，听见高跟鞋打滑的声音。
"别碰我！"香港口音像刀划开暮色。
三个穿回力鞋的小子围住米色套装。领头的正拽她皮包带子，翡翠吊坠在拉扯中荡来荡去。我捏紧自行车闸，链条发出垂死般的咯吱响。
"公安来了！"我把铃铛摁得震天响。
混混们散开时带翻了垃圾箱。娄晓娥的小腿被碎玻璃划出血线，丝袜破洞像张开的嘴。
"何先生？"她认出我时，挎包裂口露出大哥大天线。
我扶正自行车，发现她盯着我包里滑出的牛皮纸袋。手写体"互联网商业计划书"露了一角，墨迹透过纸背晕开成蓝灰色。
她突然抓住我车把。指甲修剪得很圆，但力道大得惊人。
"你写到了门户网站盈利模式？"香港普通话突然变快，"这个VC轮估值模型......"
录像厅霓虹灯亮起来，把她的侧脸照得忽红忽绿。许大茂在门口吐烟圈，秦淮茹拎着菜篮经过，梦特娇T恤男人正在巷口擦桑塔纳。
娄晓娥的睫毛膏有点晕。她松开手，从皮夹抽出张烫金名片："明天十点，建国饭店咖啡厅。"
我摸到裤袋里的域名证书。两张轻飘飘的纸，边缘被汗水泡软了。三大爷在院门口张望，手里还端着那个掉漆的搪瓷缸。
"柱子！王科长侄女......"
"三大爷，"我把名片塞进饼干盒，"您知道怎么系领带吗？"
西厢房传来摔锅盖的声音。秦淮茹在晾衣绳上拍打枕巾，绒毛在夕阳里浮沉。她新男友的桑塔纳开过水坑，泥点溅到我回力鞋上。
第3章
领带是三大爷用红领巾改的。他踮脚给我打结时，嘴里一股茉莉花茶味："柱子啊，港商再有钱能比得过铁饭碗？"
我对着裂了缝的穿衣镜整理衬衫领子。饼干盒里的烫金名片反着光，上面印着"寰亚创投·娄晓娥"。
"何伟柱！"许大茂的声音从院墙外扎进来，"派出所找你！"
片警老张的皮带扣卡在肚腩上。他身后跟着两个戴红袖标的大妈，手里攥着举报信："有人反映你倒卖外汇。"
秦淮茹的洗发水味飘过来。她拎着搪瓷脸盆站在水管边，指甲掐进盆沿。
"搜吧。"我踢开床头柜。
老张的警棍拨开一堆《无线电》杂志。掉漆的抽屉里滑出牛皮纸袋，域名证书哗啦啦散了一地。
"这啥玩意儿？"老张捏起一张，"qq.com？全是洋码子......"
许大茂从人缝里挤进来，金链子卡在脖子肉里："警察同志，这肯定是特务密码！"
我弯腰捡证书时，看见娄晓娥的米色高跟鞋踏进院门。她身后跟着个梳背头的男人，西装料子挺得能割手。
"张警官。"娄晓娥的港普像掺了冰块的威士忌，"这些是互联网域名，我在硅谷见过。"
背头男突然蹲下。他腕表磕在青砖上，发出"当"的一声："老天！这是business.com？我在纳斯达克听说过......"
许大茂的烟头掉在三大爷的布鞋上。秦淮茹的脸盆"咣当"砸到地上，肥皂水漫过我的回力鞋。
片警老张挠着后颈走了。红袖标大妈们围着娄晓娥问香港回归的事，背头男正用大哥大打电话，唾沫星子喷在域名证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