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皇兄陵前,竟有如此异象。”他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梧桐栖凤,花开忘时……是祥瑞,还是……”后面的话,他没说。

一位老臣颤巍巍上前:“陛下,此树生于太子陵封土,吸地脉皇气,恐有灵性,不宜轻动。且依制,陵园一草一木……”

萧彻一摆手,打断了他,目光未曾离开那树:“皇兄生前寂寥,这树开得热闹,很好。移入朕的宫中,让皇兄也沾沾这人间鲜活气。”

语气平淡,却是不容置疑的决断。

“陛下!陵木入宫,于礼不合啊!”

“陛下三思!”

劝阻之声被萧彻冰冷的目光压了下去。他一旦决定,无人能改。

姜婉是被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惊动的。她冲出小屋,看到的便是那些玄甲侍卫围着她的栖梧,丈量,挖掘,斧凿加诸根系。

“不!不要动它!”她尖叫着,扑过去,却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推开,跌倒在冰冷的石板上。

无人看她一眼。一个守陵的、早已被遗忘的“祭品”,与路边的野草无异。

她徒劳地跪在地上,看着那些锋利的铁器砍断她熟悉的根须,看着泥土被大片掘开。每一下,都像砍在她的骨头上。她浑身冰冷,喉咙里堵着绝望的呜咽,却发不出更大的声音。十年孤寂未曾摧毁她,此刻,世界却在眼前寸寸崩塌。

大树在绳索和滚木的牵引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缓缓倾倒。巨大的树冠砸起尘埃,那些绚烂的紫色花朵,在震动中扑簌簌凋落,如同下了一场凄艳的雨。

就在树身彻底离土,根系断裂的最深处那一瞬——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从姜婉口中喷溅而出,染红了身前枯黄的草叶。那血并非鲜红,而是暗沉得发黑,粘稠地、不断地从她嘴里涌出,带着她十年积攒的全部孤苦、依赖和仅存的生机。视野迅速模糊黯淡,耳边嗡嗡作响,她最后看到的,是那被强行拖走的巨大树身,在地上犁出的深深伤痕,如同大地的疮口。

新移栽的梧桐树占据了宫苑中最显眼的位置,花依旧开着,却莫名失了几分在皇陵时的妖异光彩,显得有些木然。宫人们窃窃私语,既感惊奇,又觉晦气。

萧彻处理完政务,信步走来,屏退左右,独自立于树下仰观。他伸出手,指尖拂过粗糙的树皮。

就在触碰的刹那,一股极寒猛地钻入指尖,顺臂而上,瞬间窜入四肢百骸!他眼前猛地一黑,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冲击着脑海——阴冷的墓道、冰冷的棺椁、一个穿着太子冠服却面色青白的少年对他缓缓睁开眼……

剧烈的头痛让他闷哼一声,踉跄一步扶住树干,才勉强站稳。

那阵突来的不适感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奇异的空茫。他甩了甩头,蹙眉环顾四周,总觉得有哪里不同了。空气似乎更冷冽了些,眼角余光仿佛捕捉到一些不该存在的虚影,凝神去看时,却又一切正常。

他定了定神,决定返回寝殿。

步入内殿,挥退所有宫人。殿内烛火通明,却莫名照不透某些角落,阴影似乎比往常更浓重了些。他走到铜盆前,欲掬水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