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了个只会打仗的粗人,日日看他,日日思念那个救过我的温润书生。
我厌他皮囊似他,却无他的风骨。
我虐他真心,斥他掌心血腥,不配近我。
直至利刃破空,书生瑟缩,武夫挡在我身前。
当他背上那一道道与我记忆严丝合缝的旧疤刺入我眼中时,我才明白,我这些年践踏的,竟是我朝思暮想的救赎。
悔恨,顷刻间将我淹没。
1.
我的夫君,大将军萧玦,从黄沙漫天的北境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一身铠甲尚未卸下,胡茬青黑,眼底带着血丝,踏入堂中时,一股肃杀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我正慢条斯理地挑选着插花的样式,闻到那股味道,忍不住蹙眉。
“知夏。”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大步向我走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粗布包裹的东西,献宝似的递到我面前。
“北境的雪莲,给你。”
那雪莲早已失了水分,花瓣蔫蔫地耷拉着,沾着尘土,丑陋不堪。
我眼中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
“拿开。”我冷冷开口,往后退了一步。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我别开眼,不想看他那副受伤的表情,这只会让我更加烦躁。
“明日,林公子回京赴任,我已在府中设宴为他接风。”
我顿了顿,语气里的警告不加掩饰,“你最好收拾干净些,别丢我的人。”
林公子,林子轩,新科状元,翰林院修撰。
更是五年前,将我从那场滔天大火中救出来的白月光。
萧玦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他终于收回那朵丑陋的雪莲,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声音里压抑着的情绪,我听不懂,也不想懂。
我和他,是皇帝赐婚。
只因凯旋那日,他在庆功宴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求娶我这个丞相独女。
他说,他对臣女一见倾心。
荒唐。
我们此前,从未见过。
但我无法抗旨,更何况,他那张脸,竟与林子轩有七分相似。
我便应了。
我想,看着这张脸,或许能稍解我五年来的相思之苦。
可我错了。
他空有相似的皮囊,骨子里却是截然不同的粗鄙与野蛮。
他大字不识,满身血气,言行粗鲁,与温润如玉、满腹经纶的林子轩,是云泥之别。
婚后三月,他便被调往北境,一去就是大半年。
如今他回来了,可我的心,却早已飞向了即将归来的林子轩。
2.
为了给林子轩接风,我几乎将整个相府都动员了起来。
宴会的每一个细节,我都亲自过问。
用的是他最爱的“风入松”熏香,备的是他赞不绝口的“玉壶春”酒,请的乐师,弹的也是他曾为我弹过的曲《凤求凰》。
萧玦似乎想帮忙。
他换下了一身铠甲,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锦袍,在我身边转来转去,几次欲言又止。
“有事?”我检查着宴会的菜单,头也不抬。
“那个……我……”他有些笨拙地开口,“需要我做什么吗?”
我放下菜单,终于正眼看他。
“你能做什么?你会品酒,还是会赏乐?”
我的语气刻薄,“你只要明日别给我惹麻烦,就算是帮大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