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闻知道我爱惜那个地方，特意在我生日那天，送了我一套顶级的香薰设备，说希望我的“小天地”能更舒适。
周三下午，我没课，诊所也没预约。我准备过去整理一下最近的档案。
刚用钥匙打开门，我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我平时用的薰衣草或者檀香，而是一种……酸腐的，刺鼻的味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进去。
咨询室里一片狼藉。
我最喜欢的那个米色布艺沙发上，被人用马克笔画满了乌龟和骷髅头。沙盘治疗区的沙子被倒了一地，混着打碎的茶叶和咖啡粉。墙上挂着的几幅柔和的风景画，被美工刀划得七零八落。
而那股味道的来源，是我办公桌上的一个玻璃杯。里面盛着半杯不明的黄色液体，旁边扔着一个空了的醋瓶子。
我的香薰设备，被整个泡在了水槽里。
我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我拿出手机，拨了110。
警察来得很快，取证，拍照，做笔录。因为咨询室所在的大楼物业管理很好，监控覆盖很全面，所以不到半个小时，始作俑者就被锁定了。
监控视频里，江淼淼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熟练地用一张卡片撬开了我咨询室的门。然后，她在里面待了整整四十分钟。
江闻接到电话赶来的时候，脸色煞白。他看着监控视频里那个疯狂破坏的女儿，嘴唇都在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无措。
“知意，我……我对不起你。我真的不知道……我……”
“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我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江闻，她十二岁了，撬门，入室，故意毁坏财物。这不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她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警察做完笔录，临走前问我：“许女士，根据财物损失评估，已经达到了立案标准。您的意见是？”
“我要求立案。”我说得斩钉截铁。
江闻猛地看向我，眼神里全是震惊和恳求。“知意，能不能……能不能私了？她还是个孩子，要是留了案底，她这辈子就……”
“江闻，”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做儿童心理工作的。我比你更清楚，一个案底对孩子意味着什么。但我也比你更清楚，一次没有得到惩罚的恶性行为，对她未来的伤害更大。”
“她今天敢撬我的门，明天就敢撬别人的门。今天毁的是我的东西，明天可能就是别人的。你现在替她摆平，是在保护她，还是在告诉她‘没关系，你做什么都有爸爸兜着’？这是爱她，还是害她？”
我的话像刀子，一句一句扎进江闻的心里。他颓然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抱着头，痛苦不堪。
江淼淼被从学校带到了派出所。
隔着玻璃，我看到她。她坐在椅子上，小小的个子，脸色苍白，但眼神里依旧带着倔强。她大概没想到，我会直接报警。
在她的世界里，这依然是“家庭内部矛盾”。她笃定我会闹到她爸那里，然后她爸会和稀泥，最后不了了。
她又算错了。我直接把这件事，从“家事”，升级成了“刑事案件”。
我没有进去见她。我让江闻自己去跟她谈。
我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了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