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嵌着一个银灰色的保险箱。
我知道密码。一次他喝醉,我替他换衣服时,他含糊不清地抱怨过数字难记,用的是我的生日加一个尾数。当时心里还甜丝丝的,觉得他到底是在意我的。
此刻站在这个冷冰冰的铁盒子前,那点曾经的自欺欺人变得无比可笑。
深吸一口气,手指按下那串数字。
“嘀”的一声轻响,绿灯亮了。
箱门弹开。
里面东西不多。几份房产本,一些金额巨大的合同,一个装着名贵手表的丝绒盒。最上面,是一份略显陈旧的文件夹。
心脏莫名地开始狂跳,一下一下,撞击着空洞的胸腔。
我拿出那份文件。
白色封皮,没有任何标题。
翻开。
首页加粗的黑体字,猛地扎进我眼里。
——《婚前财产协议补充约定》
下面一行小字:「若乙方(林晚)因重大疾病或意外致无法履行妻子义务(包括但不限于生育、照料家庭、夫妻生活等),自愿放弃所有夫妻共同财产,净身出户。」
落款日期,是我们领证的前一天。
乙方签名那里,是我的字迹。略显青涩,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无比。旁边还有我的指印。
红得刺眼。
纸张从指尖滑落,飘飘荡荡,掉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
我没动,只是站着。
脑子里嗡嗡作响,却又异常清醒。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像摔碎的玻璃渣,在一片混乱中重新拼凑起来,露出鲜血淋漓的真相。
他从不允许我出去工作,说养得起我。
他享受着我的照顾,却总在朋友调侃时轻笑:“晚晚啊,她离开我怎么办?”
他母亲明里暗里催促生子,他从不正面回应,只说我身体弱,需要调养。
原来不是保护。
是豢养。
是把我一点点拔去爪牙,圈养在精致笼子里,让我失去所有独立生存的能力。
然后,静静等着。
等的或许不是这场特定的癌症。等的是任何一场能让我“无法履行义务”的意外或疾病。
一旦发生,我就会像一块用旧的抹布,被毫不留情地丢弃,并且,净身出户。
胃里的疼痛骤然加剧,排山倒海般涌上来。我冲进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剧烈地干呕,吐出来的只有酸涩的胆汁,烧得喉咙火辣辣地疼。
眼泪终于后知后觉地汹涌而出,不是悲伤,是彻底的绝望和荒谬。
我扶着冰冷的瓷砖墙壁,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眼泪纵横的女人。
这个人是谁?
这个愚蠢的、可怜的、被自己深爱的丈夫算计着等待失去价值那天的女人,是谁?
不是我。
不该是我。
3 协议真相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紧接着是沈修瑾略带不耐的嗓音:“林晚?牛舌做好了没?客户都快到了。”
脚步声朝着书房而来。
“你躲在里面干什么?”
书房的门被推开。
沈修瑾穿着一身昂贵的手工西装,身姿笔挺,眉头微蹙地看着我,又扫了一眼地上散落的文件和不远处的保险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