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曾以为,嫁给裴文植,是嫁给了爱情和风骨。

他是新科状元,才华横溢,清高自许。

我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红袖添香,以为这便是一生。

直到他亲手为我斟上那杯合欢酒,将我推入另一个男人的房间。

他的青云路,需要一块垫脚石。

我,就是那块石头。

他以为我会哭,会闹,会寻死。

可我没有。

我只是擦干了身体,对他笑了笑,说:“夫君,以后也要疼我。”

他不知道,那一夜,死的不是我的身体,是我的心。

活过来的,是一个只要复仇的恶鬼。

他更不知道,他书房里藏着的那些秘密,他上司酒后吐出的那些脏事,都成了我手里最锋利的刀。

这是一盘棋。

他和我,都是棋子。

而我,要亲手掀了这棋盘。

1

成婚三载,裴文植第一次亲自为我斟酒。

那只白玉酒杯,在他修长的手指间,透着一股冷光。酒液琥珀色,晃动起来,挂在杯壁上,像一层黏腻的油。

“青芜,喝了它。”他声音很轻,带着一点不自然的颤抖。

我抬眼看他。今天的裴文植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衬得他越发清俊。他是我爹亲自挑选的夫婿,新科状元,人人夸他有魏晋风骨,不与俗世同流。我也曾是这么以为的。

“夫君,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我接过酒杯,指尖碰触到他,他的手很凉。

他避开了我的视线,目光落在窗外那棵半死不活的石榴树上。“张大人今日设宴,说要提携我。你知道的,他是御史台的中丞,能得他一句话……”

他没说下去。但我懂。为了吏部的一个缺,他已经钻营了快半年。那个姓张的御史中丞,肥头大耳,看人的眼神像是在打量猪圈里的肥肉。上次在别家宴会上见过一次,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所以,这酒是为我壮胆的?”我笑了笑,端起酒杯,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奇异的甜香,盖过了酒本身的醇味。

裴文植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青芜,你……你一向是最懂我的。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等我将来出人头地,定会加倍补偿你。”

补偿。他说得真轻巧。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迫不得已”和“为你好”的脸,忽然觉得很可笑。三年来,我为他操持家务,典当嫁妆,让他安心读书,让他去结交同僚。我以为我们是同舟共济的夫妻,原来在他眼里,我只是他那条船上,随时可以扔下去减轻负重的货物。

“好。”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并不辛辣,反而带着一股暖意,迅速流遍四肢百骸。力气好像被抽走了,脑子也开始发沉。

裴文植立刻扶住我,他的手臂很有力,但那份力道里没有半分怜惜,只有急切。他几乎是半拖半抱着我,穿过庭院,走向后院那间最偏僻的客房。

我的视线已经模糊了。我只看到他打开房门,里面点着熏香,味道和刚才那杯酒里的甜香一模一样。一个肥胖的身影,正坐在床边,对着我笑。

是张御史。

裴文植把我放在床上,甚至还体贴地为我理了理散乱的鬓发。他低声在我耳边说:“青芜,忍一忍,就过去了。明天早上,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