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心声没人听见,但林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九、九娘?!这……这些都是你……你什么时候……”
她话都说不利索了,手指哆嗦着指向地窖,又指指井口,最后指向苏九娘。
苏九娘吐掉瓜子皮,懒懒地撩起眼皮:“就平时顺手弄的呗。你们忙你们的,我闲嘛,总得找点事做。”
顺手?闲?
林氏想起她晒野菜时九娘在旁边嘀嘀咕咕“多晒点”;想起她骂九娘懒时,九娘溜达去后山“玩”;想起九娘非要老根磨那些破铁器、非要大郎把猪圈砌高……
那些她以为的懒、馋、胡闹……难道全是……
一股巨大的、滚烫的情绪猛地冲上林氏的心口,堵得她嗓子眼发酸,眼睛瞬间就红了。她想冲过去抱住女儿,又想狠狠给她两下子,最后却只是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又哭又笑:“你个死丫头!你个死丫头啊!你瞒得娘好苦!你吓死娘了……”
苏老根从井里爬上来,手里紧紧抱着那包腊肉,走到九娘面前,黝黑的脸膛激动得发红,嘴唇嗫嚅了半天,只重重吐出两个字:“好!好!”
他一把将腊肉塞给还在发懵的苏大郎,转身就往外走。
“爹,你干啥去?”苏大郎忙问。
“关门!闩结实点!”苏老根声音发沉,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决断,“从今天起,谁叫门都不开!”
【总算有个明白人。】苏九娘满意地眯了眯眼。
6.
苏大郎看着手里的腊肉,再看看地窖里的存货,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混着巨大的羞愧涌上来,让他脸皮发烫。他想起自己以前还觉得妹妹不懂事,嫌她懒……他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
“九娘,哥……哥以前……”他哽住了。
“哥,赶紧把东西搬屋里去,堆这儿招耗子。”苏九娘打断他,指挥得理所当然,“那井里还有点水,省着点用,应该能撑些日子。”
“哎!哎!”苏大郎忙不迭地应声,此刻妹妹的话在他耳中简直比圣旨还灵,他小心翼翼地把腊肉放好,开始一趟趟地把地窖里的“宝贝”往屋里运,干劲十足。
林氏抹着眼泪爬起来,也赶紧上前帮忙,看着那些野菜干、野果子,只觉得比白面馍馍还金贵。
苏家紧闭门户,院子里却重新有了生气。
很快,一股久违的、属于食物的香气从苏家的破厨房里飘了出来。
是林氏用那点粗粮混着剁碎的野菜干,熬了一锅稠糊糊的粥,又切了一小片腊肉进去提味。香气霸道地钻出窗户缝,飘散在死气沉沉的村庄上空。
7.
这味道,在连树皮都啃干净的时节,简直像一道惊雷。
隔壁王婶家早就断顿了,一家人饿得眼冒金星,靠着凉水骗肚子。王婶鼻子抽动了几下,猛地从炕上坐起来,扒着窗户缝使劲嗅:“当家的!你闻!是不是肉味?好像是……是老根家!”
她男人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饿糊涂了吧……他们家比咱还穷,哪来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