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向衣帽间。

傅斯年皱着眉,看着她的背影,心头那股没由来的躁意更重了。

她从不这样。

她应该继续沉默,或者用那种枯萎的眼神看着他直到他先离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宋晚从衣帽间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

很薄,里面似乎只有几张纸。

她走回来,将文件袋递到他面前。

傅斯年的目光落在文件袋封面上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上——离婚协议书。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

“签字吧,傅斯年。”宋晚的声音依旧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没有怨恨,没有不甘,也没有解脱,只是一种近乎疲惫的漠然,“七年了,这场戏该落幕了。我也……演不下去了。”

傅斯年猛地抬眼看她,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女人。

她站在那里,单薄的睡衣勾勒出消瘦的轮廓,脸色苍白,但脊背挺得笔直。

那双曾经盛满星光和爱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灰烬。

巨大的、莫名的恐慌像一只冰冷的手,猝不及防地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一把夺过文件袋,看也没看,双手用力,刺啦一声——

纸张碎裂的声音尖锐地划破夜的宁静。

白色的碎片被他狠狠摔在地上,如同一场仓促的雪。

“想就这样离开我?”他一步跨前,周身席卷着暴怒的气息,手指几乎要点到她的鼻尖,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赤红,“休想!”

宋晚低头,看着散落一地的纸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慢慢地蹲下身,一片一片,极其缓慢地,将那些碎片捡起来。

她的动作认真又专注,像是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傅斯年喘着粗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胸口的剧烈起伏泄露着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失控。

他以为她会哭,会闹,会像以前一样崩溃。

可她只是捡着那些碎片,一片,又一片。

直到所有较大的碎片都拢在掌心,她才站起身。

她抬起头,再一次看向他。

唇角极轻极轻地弯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空得让人心慌。

“没关系,”她说,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我可以再打印。打印多少次,都可以。直到你签字为止。”

傅斯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她不再看他,攥着那把冰冷的纸屑,转身,走向客房。

关门声很轻。

“咔哒。”

落锁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那一声轻响,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傅斯年心上。

卧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满地狼藉的碎纸片,像一场荒谬战争的残骸。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极淡的、总是被他忽略的馨香,此刻却变得尖锐,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呼吸。

他猛地抬手,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欧式雕花床柱上!

指骨处传来剧痛,皮肤破裂,渗出血丝。

他却毫无所觉,只是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客房的门,胸膛剧烈起伏,眼底是一片翻涌的、连他自己都无法辨认的骇浪。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用那种眼神看他?怎么敢用那种语气跟他说话?怎么敢……先说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