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没有簇拥的人群，只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助理垂手而立。但奇怪的是，原本喧闹的宴会厅竟在他出现的瞬间安静了大半——连伊莎贝拉都下意识地收了收下巴，端着香槟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伊莎贝拉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凌夜微微抬手，助理立刻递上一份文件。男人将文件轻放在水晶餐桌上，推到伊莎贝拉面前："卢森堡女爵名下的化工企业，去年向地中海排放了超过标准值17倍的重金属废水。"文件上的检测报告盖着国际环保组织的红章，"比起关心维利安的自来水系统，您或许该先看看自己的排污许可证。"
"凌先生。"助理低声说了句什么，男人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全场，却像在看一幅与自己无关的画。他的视线掠过艾莉娅时，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她只是宴会厅里众多水晶灯折射出的一道无关紧要的光斑。
可艾莉娅的心脏却漏跳了一拍。（这是什么样的人？明明站在人群中央，却像站在世界之外。他的眼神比维利安最深的海沟还要冷，可为什么我会觉得……他身上有光？）
不是因为他的容貌——尽管那足以让任何画册里的神祇都黯然失色——而是他身上那种矛盾的气质。明明站在灯火最亮的地方，却像活在另一个无人能及的维度；明明周遭的人都在小心翼翼地揣摩他的情绪，他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古剑，锋芒藏在温润的木鞘下，却依然能让人感受到那股迫人的锐利。
"他是谁？"艾莉娅听见身边有宾客压低声音询问。
"还能是谁？'夜穹资本'的那位。听说这次晚宴的净水项目基金，有三分之二是他匿名投的。"
"就是那个从不接受采访，连福布斯排行榜都请不动的凌夜？"
凌夜。
艾莉娅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像在舌尖含了一颗冰凉的薄荷糖。（夜穹资本的凌夜，那个只在财经传说里出现的名字。原来"蔚蓝星球"的匿名捐赠者就是他——维利安的命运，竟然系在这样一个神秘男人的指尖。）原来他就是晚宴背后真正的"蔚蓝星球"——那个能决定维利安能否喝上干净水的人。她看着他转身走向露台的背影，玄色西装的下摆扫过铺着金线地毯的地面，没有带走一片尘埃，却在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必须找到和他说话的机会，哪怕只有一分钟。为了维利安，为了母亲的遗愿，就算要我放下公主的骄傲……）
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可艾莉娅知道，自己记住他了。记住了那双比地中海最深的海沟还要沉静的眼睛，记住了他站在人群中却像孤身立于雪山之巅的孤绝，记住了这个连名字都带着冷意的神秘男人。
露台的海风裹挟着地中海特有的咸湿气息，掀起她海藻般的长发，发梢扫过裸露的后颈，带来一阵微凉的战栗。腕间的珍珠手链随动作轻响，十八颗珍珠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晕，像母亲临终前凝望她的眼睛。艾莉娅望着凌夜消失在露台阴影里的方向，心脏在丝绒礼服下擂鼓般跳动——方才他玄色西装的下摆扫过金线地毯时，她经错觉闻到雪松香与古檀木混合的冷冽气息，像极了维利安深山里未经触碰的冰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