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监顿时噤声,冷汗下来了。他看得出,管事太监不想深究了。他虽恨极,却不敢再驳上位者的意思。

“正好,”管事太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随口对身后跟着的一个穿着体面些的宫女道,“皇后娘娘宫中前几日不是说了,缺几个洒扫庭院的粗使?瞧着这个还算伶俐,虽出身净房,调教调教,或许也能用。你带去吧。”

那宫女看起来二十多岁,面容清秀,神情沉稳,是皇后宫中的二等宫女,名叫云岫。她一直在旁冷眼旁观,此刻闻言,上前福了一礼:“是,谨遵公公吩咐。”她目光落在沈青釉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和探究。

沈青釉几乎虚脱,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赌赢了!那含糊的提示,竟真的起了作用!

她立刻跪伏在地,声音哽咽:“谢公公恩典!谢姑姑提携!”

云岫淡淡点头:“起来吧,收拾一下,随我走。”

沈青釉几乎没有东西可收拾。她只是默默地将那几件破衣服捡起来,紧紧抱在怀里。起身时,她最后看了一眼王监。那张肥脸上交织着震惊、不甘和未能宣泄的暴怒,扭曲得可笑。

她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安静地跟在云岫身后,一步一步,走出了这片困了她数月、充满恶臭和屈辱的净房。

阳光有些刺眼。空气中的味道变成了干燥的尘土和隐隐的花香。

沈青釉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干净得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知道,跳出粪海,只是第一步。皇后宫中,那是另一个更深、更复杂的漩涡。而她袖中的那枚令牌和今日急智之下扯出的旧事,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但无论如何,她来了。

第三段:凤栖梧下,步步惊心

皇后所居的凤仪宫,与净房仿佛是阴阳两极。

这里殿宇轩昂,飞檐斗拱,白玉为阶,朱漆门廊。庭院里栽着珍奇花木,四季常开不败,空气里浮动着清雅的檀香和若有似无的花香。宫人们穿着干净挺括的宫装,行走间步履轻盈,低声细语,规矩仿佛刻进了骨子里。

沈青釉被云岫姑姑领进来时,像一滴墨水滴进了清澈的泉眼里,格格不入。

尽管她已经尽量清洗,换上了凤仪宫最低等粗使宫女的青灰色衣服,但那种长年累月浸润的、若有似无的底味,以及“从净房上来”这个标签,让她瞬间成了所有目光的焦点。那目光里没有好奇,只有赤裸裸的鄙夷、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排挤。

领班的李嬷嬷,一张容长脸,薄嘴唇,眼皮耷拉着,看人总带着三分刻薄。她是凤仪宫的老人,管着庭院洒扫这一块,颇有几分权势。云岫姑姑将沈青釉交给她时,她嘴角撇了撇,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沈青釉几眼,鼻腔里哼出一声:“云岫姑娘真是心善,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咱们娘娘宫里领。这味儿,也不怕冲撞了主子。”

云岫神色平淡:“是内务府那边分派过来的。嬷嬷好生教着便是,娘娘宫里,规矩最重。”她说完,对沈青釉投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便转身离开了。

李嬷嬷对着云岫的背影敷衍地行了个礼,转回头,脸上的假笑瞬间收起,冷冰冰地对沈青釉道:“既然来了,就把规矩刻在脑门上!凤仪宫不是净房那等腌臜地方,一步踏错,仔细你的皮!看见没,”她随手一指偌大的庭院,“东边那片回廊,还有廊下的地砖,归你扫。每日卯时初刻必须扫完一遍,辰时二遍,不能见一丝尘土,不能有一片落叶。要是被我发现一点不干净,或者惊扰了哪位主子、姑姑,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