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也赶紧说:“周哥,我不用发工资,我还能去超市兼职理货,晚上再来店里帮忙,不要钱!” 其他几个员工也跟着附和,说 “我们相信周哥,肯定能撑过去”。我看着他们冻得发红的脸,眼泪差点掉下来 —— 这些人跟着我干了三四年,有的从学徒做到师傅,有的把家安在了店里附近,现在我却让他们跟着我受苦。
“都收起来。” 我把信封推回老王手里,声音有点哑,“欠你们的工资,我一分都不会少,加倍还。要是连你们的生计都保不住,我这店开着还有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店门被推开,冷风裹着雪沫子灌进来。房东刘大姐站在门口,身上落着一层薄雪,手里拿着个账本:“老周,我知道现在难,但这房租不能再拖了。初七前再不交,我也没办法,只能按合同办事,把店里的桌椅搬空抵债。” 她的语气软下来,“我儿子在国外,去年疫情没回来,我也背着房贷,实在是......”
“刘姐,我知道。” 我打断她,从抽屉里拿出房产证,“这房子我已经挂牌了,五十万急售,只要买家付款,我第一时间把房租给你。” 刘大姐看着房产证,叹了口气:“老周,你这又是何必?要不我再跟总部申请下,宽限到十五?” 我摇摇头 —— 我知道她已经尽力了,去年夏天暴雨,店里漏雨,她自己掏钱找人修了屋顶,没要我一分钱。
送走刘大姐,手机突然震动,是母亲打来的视频电话。镜头里她举着刚包好的饺子,皮薄馅大,还冒着热气,背景音是电视里热闹的春晚预告:“建明啊,今年回不来就算了,妈给你冻了一冰箱饺子,白菜猪肉馅的,你最爱吃的。等你开春回来,妈给你煮,再配你师傅熬的辣椒油。”
“对了,你师傅昨天还来家里了,手里攥着个小布包,说他新熬的汤料配方想给你,还问你最近忙不忙,说天冷了,让你多穿点衣服。” 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没注意到我泛红的眼眶,“他记性越来越差了,昨天走的时候,把拐杖落在我家,我让你堂哥明天给他送回去......”
我赶紧转开镜头,对着油腻的瓷砖墙说 “妈我忙着呢,要清点货”,匆匆挂了电话。指腹把屏幕上 “师傅” 两个字按得发白,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冰冷的瓷砖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师傅陈老爷子是我开第一家面馆时的恩人。那时候我刚下岗,揣着仅有的两万块积蓄,在巷子里租了个小门面,连揉面的案子都是捡来的旧木头。师傅路过时,看见我揉的面又硬又散,说 “小伙子,你这么做面,一辈子也开不了张”。后来他不仅把祖传的拉面手艺倾囊相授,还抵押了自己的老房子,帮我凑了十万启动资金。
去年师傅查出阿尔茨海默症,记性一天比一天差,有时候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却总念叨着要给我送新配的汤料。上个月我去看他,他拉着我的手说 “建明,汤里要放三分糖,提鲜”,说着说着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是重复 “面要揉够三百下”。此刻我盯着冷藏柜里剩下的半桶老汤,那是按他教的法子,用牛棒骨、鸡架和二十八种香料熬了十二个小时的精华,汤面上浮着金黄的油花,现在却连烧开它的煤气费都快付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