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晨风吹过,带着竹叶的清新和药草的苦涩。
师傅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写好的药方递给我:“归宜,三碗水煎作一碗,文火慢熬。”
我接过那张微皱的纸,纸上列着十数味药材,几味主药旁边还仔细标明了先后顺序和火候。
我低声应了句“是”
转身去了药房。
“温神医”那位水蓝衣裙的姑娘适时开口,声音清越却难掩忧虑,她的目光落在地上依旧昏迷的少年苍白的脸上,“他的伤……?”
师傅探手再次搭了搭伤者的脉息,沉吟片刻:“外伤无碍,清理缝合后不至损及筋骨。只是他所中之毒颇为阴狠,已侵入经脉。”
顿了顿,语气是惯常的平稳,“需得每日施针逼毒,辅以汤药内外调理。在此静养一月,毒性可除,便无大碍了。”
蓝衣少女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垂下。
她敛衽,郑重地行了一礼:“盈溪代他,谢过温神医救命之恩。”
旁边的谢少禹也收起了那副嬉笑模样,神色端正地拱手长揖:“多谢温神医!”
师傅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我捏着药方,悄步退开,走向院子东侧那间小小的药房。
药房里弥漫着经年不散的草木气息,苦涩中又透着奇异的清香。
我熟练地取出陶制药罐,扇火,添水,而后依照药方顺序,一一投入逐渐升温的水中。
窗外,师傅似乎已开始为伤者施针,谢少禹和谢盈溪姐弟安静地守在旁边,只有山风穿过竹林的沙沙声,和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
药罐里的水开始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密的气泡,浓郁的药味弥漫开来。
我拿着小扇,守着火候,心神却有些飘远。
这间药房,这座隐于山间的小院,素日里只有我和师傅两人。
晨起采药,日间读书,黄昏练功,日复一日。
在我十九年人生里,极少有外人踏足这间小院。
上一次,似乎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半个时辰后,药汁已煎得浓稠,苦涩中带着一股甘气味在小小的药房内弥漫。
门帘被轻轻掀开,我抬眸看去,是谢少禹。
他侧身进来,大约是刚从紧张的守护中暂时脱身,脸上明朗笑容淡了些,眉宇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咕嘟冒泡的药罐上,然后移向我。
那一瞬,眼神似乎凝滞了一下。
随即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假意咳嗽了两声,视线飘向四周的药柜 ,“咳……你们这儿深山小院可真不好找,我和阿姐找了三天。全是山,一山接一山,绕得人头都晕了。”
我低下头,用细棍轻轻拨弄了一下罐底的药材,让药性散发得更均匀,轻声应和:“嗯,的确不好找,所以也没什么人来。”
他像是找到了事做,很自然地走近,随手拿过我放在一旁的小蒲扇。
蹲到小炉边,学着我先前的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火。
他看着我,眼睛里盛着好奇:“哎,那你……都没下过山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
他扇扇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显然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从来没下过山?山上这么……这么枯燥,日复一日的,你都没想过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