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的回答依旧简单,却带着一种他难以理解的笃定,“这儿很好。”
药房里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陶罐里药汁翻滚的细微声响和蒲扇掠过炉火带起的风声。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并不尴尬。
却清晰地划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过了许久,他似乎觉得这沉默有些难熬,又或许是真心好奇。
再次开口,声音放缓和了许多,带着点试探:“那个……温神医医术通神,名扬……呃,反正很厉害。你一直跟着他,肯定医术也不错吧?”
我依旧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说:“一般吧”看着药罐里升腾起的热气,“你去过很多地方?”
谢少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那点疲惫瞬间一扫而空。
他扇火的动作也变得轻快了许多:“那是自然!江南的烟雨楼台,塞北的大漠孤烟,西域的热闹集市,东海的无垠波涛……我都见过!”
语气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自得与向往,“这江湖之大,有趣的事情太多了!比如上次在临安府,我就见过能口吐烈焰的杂耍艺人;在蜀中,尝过辣得人头皮发麻却欲罢不能的火锅;还在苗疆见过如同星河般的萤火虫……”
他滔滔不绝,声音清朗悦耳,描绘着一个我全然陌生却又色彩斑斓的世界。
我安静地听着,那些地名和景象于我而言,不过是书上的墨字,此刻却在他话语间有了模糊的形状。
听着听着,我不由得轻声打断他,带着一丝迟疑:“江湖听起来……好像也很险恶。”
就像你们带来的那个少年,带着那样重的伤和毒。
谢少禹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飞扬神采收敛了些,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沉静了许多,“对,”
少禹承认得很干脆,“江湖险恶,有阴谋诡计,有无常风雨……但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变得明亮而坚定,看向我,一字一句地说,“也很精彩,很自由,很……值得。”
值得什么?我没有问出口。
或许是为了结识四方朋友,或许是为了行侠仗义,或许只是为了看遍他口中的那些风景。
就在这时,药罐里的汤汁发出了愈发浓稠的咕嘟声,颜色也已变得深褐。
我移开视线,轻声道:“药好了。”
“哦?好了?”谢少禹立刻放下蒲扇,站起身。
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四下看了看,找到一块厚布垫着手,小心翼翼地端起了滚烫的药罐,“那我赶紧给他端过去!温先生那边应该也快好了。”
他动作利落,转身快步走出了药房。
2.
夜色渐浓,小院恢复了宁静,只余山间特有的虫鸣。
我照例在院中空地上练剑。
剑锋划破空气,发出细微的嗡鸣,身形流转间,带起落叶轻旋。
这是每日的功课,心需静,意要专。
正练到一招“竹影扫阶”,忽觉身侧有人窥看。
手腕一转,剑尖便下意识地点了过去,并非杀招,意在警示。
只听“叮”的一声轻响,一枚小石子精准地撞在我的剑脊上,力道不大,却恰好荡开了我的剑势。
谢少禹从屋檐里跳了出来,手里还掂着另一颗石子,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笑容:“归宜姑娘,好剑法!一个人练多无趣,我来陪你过两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