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把黑色的手枪。沉甸甸的,压得手心发凉。是塑料的吗?触感似乎又带着金属的寒意。那黑洞洞的枪口,无声地指向我,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胁感。

“别慌。”林晓的声音从前座传来,依旧稳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意味,像在给一只受惊过度的猫顺毛。

“就按我们昨天画好的路线来。记住,我负责解决警报器,你过去,用这个指着柜员,就说‘钱装袋子里,别出声,别按警报’。只拿柜台面上和抽屉里的现金,绝对不碰保险柜和任何带锁的东西。

三分半钟,最多三分半钟,无论拿到多少,必须撤!”

电动车发出一声轻微的电流声,悄无声息地滑到银行侧后方巷口的一棵老槐树下停稳。浓密的树荫投下大片阴影,将我们笼罩其中。

林晓利落地拔掉钥匙,从双肩包里快速掏出两张折叠的A4纸,塞进我戴着手套、已经汗湿的手里。

一张是打印出来的银行内部平面图,上面用那支刺眼的红笔,清晰地标注着几个巨大的“X”:门口的保安常驻点、柜台、最重要的——那个藏着警报器的抽屉,以及那个被消防柜巧妙挡住的、代表着安全的“监控死角”。

另一张是手绘的老城区地图,用蓝笔蜿蜒地勾出一条复杂的路线,串联起数条迷宫般的小巷,最终指向几个公交车站点和地铁口。

“看清楚,记死在心里。”林晓的语气不容置疑,她又递过来一个黑色的绒线帽,“把头发塞进去,帽子压低。手套戴好,任何时候别摘。

完事上车后,找机会把这些和这个,”她指了指我手里的枪,“全都扔了。”

我捏着那两张薄薄的纸,指腹下的红蓝墨迹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我指尖都在发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几乎要喘不过气。

巷子深处,一家早点摊的老板娘正麻利地炸着油条,浓郁的油烟味阵阵飘来。一个背着书包、穿着蓝色校服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过我们身边,手里举着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回头脆生生地喊着:“妈妈你快点嘛!要迟到啦!”

这充满生活气息的、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幕,像一把尖锐的锥子,猛地刺破了我被恐惧笼罩的恍惚。巨大的荒谬感和撕裂感扑面而来。

我到底在干什么?站在这里,拿着枪和地图,准备去抢劫银行?就为了一条裙子?这真的不是一场荒诞离奇、亟待醒来的噩梦吗?

“走了!”林晓用力拉了我一把,打断了我混乱的思绪。她的手心冰凉,甚至比清晨的风更冷,但那力道却大得惊人,不容抗拒。她将双肩包背好,调整了一下口罩,只露出一双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睛。

我们像两个幽灵,贴着墙根,快速而安静地移动。

银行那扇明亮的玻璃门越来越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穿着制服的柜员正在打开钱箱,清点着崭新的钞票。那个熟悉的、微胖的保安果然站在门口,背对着我们,正和推着煎饼车的摊主比划着什么,聊得热火朝天。

林晓在门口停顿了一秒,深吸了一口气,那双露出的眼睛里,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猛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