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臭、泡面、劣质烟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几乎要将我整个人腌入味。
我叫岑寂,一个名字比口袋还干净的穷学生。此刻,正被塞在这节绿皮火车的硬座车厢里,像罐头里的沙丁鱼。
火车猛地一晃,哐当巨响,我手里的泡面碗直接飞了出去。滚烫的汤汁,不偏不倚,泼在对面女孩的白色连衣裙上。
那是一条看起来很廉价的裙子,油渍迅速晕开,像一幅失败的水墨画。
“对不起!对不起!”我慌忙起身,窘迫地抽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巾递过去。
女孩抬起头,一张素净的小脸,眼睛又大又亮,像被雨洗过的星星。她没有尖叫,没有责骂,只是轻轻咬着嘴唇,眼圈瞬间就红了。
那模样,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让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都塌陷了。
“没……没事。”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心里更愧疚了。看她这样子,恐怕也是个和我一样,为了省钱才来挤这趟慢车的学生。这一碗泡面,毁了她或许最体面的一件衣服。
我脱下身上唯一还算干净的外套,递给她,“穿上吧,能遮一下。”
她愣愣地看着我,然后小声说了句“谢谢”,接了过去。
接下来的旅途,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说她叫舒云歌,从家里跑出来的,因为父母逼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有钱老男人。
我信了。
因为我看到,她连瓶五块钱的矿泉水都舍不得买,渴了就去接车厢里的热水。那眼神里的落魄和无助,骗不了人。
我把自己的水给了她,又把包里仅剩的两个面包分了一个。她吃得很慢,小口小口的,像只珍惜食物的仓鼠。
那一刻,我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我觉得,我们是同一种人,被生活摁在地上摩擦,却依然努力仰望星空。
火车到站,人潮汹涌。临下车前,她把外套还给我,脸颊微红,“谢谢你,岑寂。”
我摆摆手,说了句“保重”,就被人群推着走了。我甚至没来得及问她要个联系方式。
回到我那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我才发现外套口袋里沉甸甸的。掏出来一看,是一条项链。链子很细,吊坠是一颗水滴形的蓝色石头,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光。
看起来挺别致的,但材质像是玻璃的。我心想,这大概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小玩意儿了,居然忘了拿。
我叹了口气,想着这辈子大概也还不回去了,便将项令收进了抽屉。
生活还得继续。我妈的肾病越来越严重,每周的透析费用像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我白天上课,晚上和周末就跑到城郊的建筑工地上搬砖。
汗水浸透衣服,钢筋磨破手掌,但我不敢停。
那天,工头拖欠工资,我跟他理论,反被几个工友推搡出来。我揣着兜里仅剩的五十块钱,茫然地走在街上。
突然,一辆黑色的轿车在我面前急刹。车门打开,几个黑衣壮汉拽着一个女孩就往车里塞。
我定睛一看,心跳骤停。
是舒云歌!
她拼命挣扎,哭喊着“放开我”,那张素净的小脸写满了惊恐。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抄起路边的一根木棍就冲了过去。
“放开她!”我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