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柳砚心是顾景明的爱人不如说柳砚心是苏墨客的心上人。
檐角的雨丝织着朦胧的夜，淅淅沥沥落在青石板上，苏墨客蜷在旧榻上渐渐沉眠。睡前最后一缕思绪还系着那册《砚心录》，明日得赶早去吴家书铺，定要谈个好价钱，毕竟这薄册里的字字句句，都牵着他日子的冷暖。
天还蒙着层淡灰，苏墨客便起身了。他从枕下轻轻摸出那只素木盒小心翼翼抱在怀里，朝着吴家书铺的方向去了。
吴家书铺是苏州府话本卖的最好的铺子，上到神鬼志异下到民间趣事若是能写出个好故事来，吴老板肯定会花个大价钱买下来。连周边县城的落魄书生，都愿跋涉百里赶来，盼着自家笔墨能被看中，换些过冬的嚼用。
天光大亮未久，铺门刚卸下半边，几个伙计正拿着青布擦拭书架。苏墨客站在街沿，指尖在门板上轻轻叩了叩，又怯生生地往里探了探脑袋，目光在清扫的伙计间打转，竟有些不敢迈步。
一个穿青布短打的伙计先看见了他，放下布帕拍了拍袖口，笑着迎上来：“这位先生是来寻话本，还是要寄卖旧藏？快请进！”
“我、我想见吴老板，想卖…… 卖自己写的话本。”苏墨客的声音带着点发颤，说罢便低头看向怀中的素木盒，那模样，倒像要把自家心尖上养出的骨肉，生生托出来换一口饱饭，眼底藏着说不出的不舍。
伙计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拱手作揖：“先生稍候，我这就去通报。”
他脚步噔噔上了二楼，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又匆匆下来，朝苏墨客比了个 “请” 的手势。
苏墨客攥紧木盒跟上去，刚踏上二楼楼梯，便觉眼前一亮：一楼是寻常书铺的模样，书架排得满满当当，木桌凳带着日常磨损的痕迹；可这二楼，雕花窗棂挂着月白绫幔，八仙桌上摆着冰裂纹青瓷茶盏，墙角铜炉里还燃着浅淡的檀香，连空气都比楼下温润几分，甚至比苏州城里的高档酒楼还要雅致贵气。
伙计引着苏墨客走到二楼正中的八仙桌前，便躬身退下了。桌后斜倚着个穿宝蓝锦缎长袍的中年男人，手指上套着枚油光锃亮的翡翠扳指，正漫不经心地翻着本账册，见苏墨客进来，只抬了抬眼皮，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把你那话本拿来我瞧瞧。”
这便是吴老板了，他手边的银盘里堆着几锭锃亮的银元宝，阳光透过绫幔洒在上面，晃得人眼晕——单是这随手摆放的银子，便抵得上苏墨客半年的用度。
苏墨客小心翼翼地呈上木盒，放在吴老板面前。吴老板指尖蘸了点茶水，飞快的翻了几页便将话本往桌上一合，嘴角勾起一抹精明的笑，“文笔尚可，只是这故事……你大致给我讲讲吧。”
苏墨客吞了吞口水，准备将柳砚心和顾景明从相识到相恋再到克服重重阻碍后终成眷属的故事讲与吴老板听，哪知刚讲到二人在顾府月下相会的情节时被吴老板直接打断，“你这情节少了点勾人的东西，怕是销路很窄。”
“吴老板的意思是……”苏墨客紧张地攥着衣角。
“意思就是。”吴老板身子前倾用翡翠扳指在桌上敲出几声脆响，“月下相会这里太过俗套了，你要多写一些耳鬓厮磨的细节，多写一点俯在身前的软话，最好是要再加上点这柳什么小娘子献身细致描写的片段就更好不过了。你可要知道在我这肯花大价钱买话本的老爷喜欢看什么样的桥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