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则被他们安排跪在灵堂最里面的蒲团上,负责给继父烧纸。烟熏火燎,呛得我眼泪直流,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孝女”伤心欲绝的最好证明。
我低着头,长发遮住了我的脸,也遮住了我眼中所有的情绪。我像一个提线木偶,机械地重复着添香、烧纸的动作,将自己彻底变成一个无害的背景板。
电梯吊唁的流程走完后,大厅里的气氛微妙起来。所有人都走了,他们默契地留了下来,因为谁都知道,今天还有一场重头戏——宣读遗嘱。
王芸清嗓子清了,对众人勉强露出悲伤的微笑:“各位亲朋好友,感谢大家今天能来送建国最后一程。我知道,大家也很关心建国兄弟事的安排。我们请来了李家公司的法律顾问张律师,由他向大家来向公布建国的遗嘱。”
她话音刚落,有着一身时髦的金丝边眼镜,看上去是斯文文的中年男子便站了出来。
是他,张承德。
我跪在蒲团上,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就是这个男人,前世就是他,昧着良心,收了王芸的好处,当众宣读了那份颠倒黑白的假遗嘱。他根本就是我推入深渊的刽子手之一。
张承德推了推眼镜,打开手中的公文包,取出一份密封的文件。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公式化的、不带任何情感的语调开始宣读:
“遗嘱。立遗嘱人:李建国。兹就本人所有财产,做如下安排……”
大厅里雅雀无声,主人的呼吸都减少了。我能感受到,无数道眼神,或同情,或讽刺,或幸灾乐祸,全部都映衬了我这个跪着的“外人”身上。
王芸站在前沿,面色平静,但她的手微微颤抖,而李浩眼底愈发亮的兴奋光芒,骤然出卖了内心的焦灼与期待。
终于,张律师想到了最关键的部分。
“……本人名下所有动产与不动产,包括持有‘建国集团’百分之五十的股权、三处房产以及所有银行存款、理财产品,在我身故后,均由我的独子,李浩,一人继承。”
话音落下,满室哗然。
短暂的寂静后,是抑制不住的议论声。
“什么?全儿子都给了?”“那这个继女呢?一分钱都没有?”“我就说吧,毕竟不是亲生的,怎么可能分家产给她。”
李浩的嘴角已经压抑不住向上扬起,他几乎要当场笑出声来。而王芸则立刻捂住嘴,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随即用一种“极其”的眼神看向张律师,她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结果。
“张律师,这……这是真的吗?建国他……他怎么能……”她演得声泪俱下,“青青这孩子就跟着他,他怎么会一点东西都不走她呢?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她说着,一边转过头,用一种怜悯又无奈的眼神看着我,一边好像真的是在为我鸣不平。
好一朵娇艳欲滴的白莲花。
亲戚们立刻围上去安慰她。 “嫂子,你别难过,这肯定是大哥深思熟虑的结果。”“是啊,李浩毕竟是亲儿子,公司助产他以后才最稳妥了。”“这丫头有你们一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想分家产?真是异想天开。”
在一片嘈杂杂声中,我慢慢地站起来了。
因为长时间的跪着,我的双腿一度麻木,起身的瞬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一次,我稳住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