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借力打力：一架屏风的归属
裴蓉脸上的得意，像是被冰水浇过一样，瞬间凝固了。
她大概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把“同意”两个字，说得这么像“拒绝”。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有点结巴，“我娘都说了……”
“我正是因为母亲说了，才更要谨慎行事。”我打断她，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妹妹你想想，这‘百鸟朝凤’的屏风，是我沈家请了宫里的老师傅，花了三年才雕成的。我出嫁那天，光是抬这屏风的，就动用了十六个壮汉，半个京城的人都看见了。这是我沈家的脸面，如今，要变成你裴家的嫁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我踱了两步，继续说：“这事要是办得不漂亮，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是说我沈楚云孝顺，连压箱底的宝贝都舍得给小姑子添妆？还是说，镇北将军府家大业大，连儿媳妇的嫁妆都要占为己有？”
我的声音不重，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裴蓉心上。
她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显然她那简单的脑子里，从来没想过这么多弯弯绕绕。
“我……我没想那么多……”
“你没想到，我得想。母亲也得想。”我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关乎的，可是整个将军府的声誉。所以啊，这事不能就我们俩私下里说说就算了。”
我看着她，眼神真诚无比：“这样吧，正好到了给母亲请安的时辰。我们一起去，我当着母亲的面，亲自把这事问个清楚。母亲见多识广，定能教我一个万全之策，既能让妹妹你风风光光地出嫁，又能全了我们将军府和沈家的体面。你说，好不好？”
我把“体面”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裴蓉被我绕了进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好……好像是这个道理。”
她以为我是真的要去“请教”，却不知道，我是要拖着她，把王夫人架到火上去烤。
王夫人的院子里，她正靠在软榻上，由着两个丫鬟给她捶腿，好不惬意。
看见我和裴蓉一起来，她有点意外。
“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不等裴蓉开口，我先上前一步，福了一礼，然后满脸“孺慕”地开口：“母亲，儿媳是特来向您请教的。”
“请教？”王夫人挑了挑眉。
“是。”我一脸诚恳，“方才蓉儿妹妹来我院里，说她瞧上了我嫁妆里的那架‘百鸟朝凤’屏风，想讨了去做她的嫁妆。妹妹还说，这也是母亲您的意思。”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王夫人的脸色。她的脸色果然沉了下去，大概是没料到我会把这事直接捅到明面上来。
我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说：“儿媳想着，妹妹的婚事是头等大事，做嫂嫂的，理应帮衬。这屏风，我给。只是……”
我话锋一转，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只是儿媳愚钝，不知道这其中的章法。这么大一件嫁妆，从我沈家的单子上划掉，填进妹妹的单子里，这在官府的档上，该如何记录？是算‘赠予’，还是算‘转卖’？若是‘赠予’，按大周律，超过五百两的财物，需得双方族长和官府公证画押。若是‘转卖’，那这屏风的价钱又该如何定？这税，又该由谁来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