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废了我半身功夫,把我逐出师门。
我被两个师兄拖下山的时候,陆归远就站在山门最高处,穿着一身白衣,悲天悯人地看着我。
那眼神,我记了三年。
这三年,我流落过街头,当过乞丐,差点被人卖进窑子。最后凭着这双还没被彻底废掉的手,在京城这个鬼地方,活了下来。
而陆归远,听说他接替了师父的掌门之位,把千巧门改了个名叫“流光门”,行事高调,专偷贪官污吏,在江湖上混了个“侠盗”的名号。
多可笑。
一个贼,成了侠。
一个被冤枉的人,在阴沟里苟活。
我把撕开的书页用特制的药水泡上,一点点把油渍分解出来。手指在水里搅动,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这京城,就像这盆水。
陆归远把自己当成了那条最显眼的锦鲤。
他不知道,水底下,还藏着一条准备咬死他的毒蛇。
我拿起镊子,夹起一片修复用的蝉翼纸,对着灯光,看上面的纹路。
我的耐心,比这蝉翼纸还要薄,但我的手,比它还要稳。
陆归远,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2
“侠盗‘流光’夜探瑞王府,盗走兵防密函!”
第二天一早,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说书的唾沫横飞,把陆归远吹上了天。说他轻功盖世,来去无踪,视王府的千百护卫如无物。
我坐在茶馆的角落里,慢悠悠地喝着一碗粗茶。
周围的茶客们一脸兴奋,好像那个飞天遁地的人是他们自己。
“这‘流光’真是条汉子!瑞王那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的弟弟,他也敢惹!”
“听说啊,那密函关系到北境的布防,要是落到北蛮子手里,咱们大齐江山就危险了!”
“胡说!‘流光’是侠盗,他偷东西是为了警醒世人,怎么会通敌卖国!”
我放下茶碗,嘴角扯了扯。
侠盗?
一个靠着栽赃陷害上位的卑鄙小人,也配称“侠”?
陆归远这个人,我比谁都清楚。他不做没好处的事。偷瑞王的密函,绝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警醒世人”。背后一定有更大的利益。
但这些,跟我没关系。
我只知道,他来了京城。
他一头扎进了我的猎场。
我回到铺子,继续修补那本古籍。
到了下午,铺子那道常年不开的门,被人“咚咚咚”地敲响了。
敲门声很急,但很有分寸,三声一组,不轻不重。这是官家的人。
我把手里的活计放下,擦干净手,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青色总管服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两个腰佩长刀的护卫。气势很足。
“是荆姑娘?”那总管皮笑肉不笑地问。
我点点头。
“我们是瑞王府的。府上有一件珍品坏了,想请姑娘过府一趟,帮忙修复。”
我心里那根弦,轻轻动了一下。
来了。
我早就打听过,瑞王这个人,雅好古玩,府里藏品无数。陆归远偷了他的东西,他必然震怒。但以他的身份,不可能真的让官府把事情闹大,那会显得他王府的安保是个笑话。
他肯定会用自己的法子,把东西找回来。
而我这个“修复大师”的名声,虽然只在小圈子里流传,但瑞王这种人,一定有所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