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死者手腕内侧那道月牙形的疤,我绝不会相信,这具尸体和我有关。
暴雨冲刷着废弃工厂的锈蚀铁皮,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铁锈混合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我叫赵弈恒,市刑侦支队的队长,从业十年,闻过的血腥比喝过的酒还多。但这一次,我的胃里却像灌了铅。
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三小时前,一刀封喉,干净利落。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凶手的痕跡,指纹、脚印、DNA,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像一间外科手术室。
“头儿,你看这个。”年轻的警员小李指着尸体的手腕,脸色发白。
我蹲下身,拨开死者僵硬的袖口。那道疤,和我右手腕上的一模一样。那是我七岁时,为了够到柜顶的糖罐,被铁皮划开的口子,是我童年最隐秘的标记。
“巧合罢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干涩得像砂纸。
搭档兼师傅的老李,李维,拍了拍我的肩膀,递过来一支烟。“别想太多,弈恒。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我点点头,接过烟,但烟雾吸进肺里,却丝毫无法驱散那股从脊椎升起的寒意。我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案子本身,这是一个月内的第二起命案了。凶手的手法、挑选的地点、处理现场的方式,都如出一辙。这是一个心思缜密、冷静到变态的连环杀手。
可他为什么要在一个随机挑选的受害者身上,留下一道和我童年伤疤完全一样的标记?
我将这个疑问压在心底,投入到紧张的排查工作中。死者名叫张伟,一个普通的程序员,社会关系简单,唯一的爱好是……收集老式火车的模型。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我七岁那年,划伤我手腕的那个铁皮糖罐上,印着的,就是一辆一模一样的、绿皮蒸汽火车。
2
第二个案发现场,在一个被拆了一半的旧电影院里。
死者是个女人,被摆成了一个正在祈祷的姿势,坐在破败的观众席正中央。同样的一刀封喉,同样干净的现场。唯一的不同是,在她紧握的双手里,放着一颗大白兔奶糖。
李维的脸色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又是他。这个杂种,他在玩一个我们看不懂的游戏。”
我死死地盯着那颗奶糖,大脑一片轰鸣。
九岁那年,我母亲第一次带我去看电影,就是在这家电影院。那天她穿着一条碎花的连衣裙,笑起来眼睛像月亮。电影开场前,她塞给我一颗大白兔奶糖,悄悄对我说:“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别告诉你爸。”
那是我记忆里,她对我笑得最温柔的一次。一个月后,她因为抑郁症,从家里的阳台上跳了下去。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吃过大白兔奶糖,也再也没进过电影院。这件事,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包括情同父子的李维。
它像一个长在我灵魂深处的、腐烂的伤口,我甚至不敢去触碰。
可现在,这个变态的杀手,却把它血淋淋地挖了出来,摆在了我的面前。
“弈恒?弈恒!”李维的声音将我从冰冷的回忆中拉了回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我摇摇头,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只是觉得……这个凶手,太嚣张了。”
回到警局,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两起案件的卷宗。受害者之间没有任何关联,一个是程序员,一个是会计师,生活轨迹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