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一夜之间多出来的白发，心中一阵刺痛。我知道他是为我好。
但，我不能停。
停下来，就意味着认输，意味着默认自己是个疯子。
我拒绝了他的提议，我说：“老李，我没事。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找到他。”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失望。他大概觉得，我已经无可救药了。
从那天起，他开始有意无意地绕开我，单独带人去查线索。他不再和我讨论案情，甚至连和我抽支烟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在专案组里，被彻底孤立了。
我成了那头被狮群抛弃的、受了伤的狮子，只能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同时，警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
而最危险的，恰恰是来自内心。
我的直觉，那个曾经无数次在关键时刻拯救过我的、我最引以为傲的刑警直觉，开始变得混乱而失控。它不再为我指明方向，而是像一个失灵的罗盘，指针疯狂地旋转，最后，指向了一个最不可能、也最让我恐惧的方向——我自己。
6
失控的直觉，是最致命的毒药。
第四起命案，毫无征兆地发生了。死者是一个古董商人，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店铺里，死法和前三起一模一样。
而现场的线索，则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打碎了我所有的侥幸。
警方在现场的保险柜里，找到了一只青花瓷的茶杯。那只茶杯，是我父亲生前最喜欢的遗物。我父亲去世后，因为家里缺钱，我瞒着所有人，把它卖给了一个古董商人。
而那个商人，就是眼前的这具尸体。
更致命的是，茶杯的底下，用一种特殊的、只有在紫外线灯下才能看到的荧光剂，写着一个地址——城南，幸福路112号。
那个地址，是第五个受害者即将遇害的地点。
我的直觉，第一次，清晰地、不由分说地，告诉了我一个未来的“事实”。
这个发现，让我浑身冰冷。凶手，不，应该说，那个“我”，他不再满足于用过去的线索来折磨我，他开始给我预告未来。
他想干什么？他是在邀请我，去观看下一场谋杀吗？还是说，他想让我去阻止他？
我陷入了巨大的矛盾和恐慌之中。
我该不该把这个地址告诉李维？
如果我说了，我怎么解释我知道这个地址？难道我要告诉他们，是凶手托梦给我的吗？他们只会更加确信，我就是那个精神分裂的凶手。
如果我不说，那条无辜的生命，就会因为我的犹豫而消失。我将从一个警察，变成一个眼睁睁看着罪案发生的帮凶。
我拿着那份写着地址的报告，在办公室里站了整整一个小时。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如同我此刻的心情。
最终，我做出了决定。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任由那个“他”摆布。我要主动出击，我要去那个地址，亲手抓住他。我要看看，那个躲在暗处的魔鬼，到底长着一张怎样的脸。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悄悄离开了警局。我从装备室里，拿走了我的配枪。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晚，一切都将有一个了结。
但我不知道，我即将迎来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比死亡，更残酷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