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多了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审视和疏离。
我们开始因为案件的侦办方向,产生激烈的争吵。我认为凶手极度了解我,应该从我的过去查起。而李维,却固执地认为,这是凶手在故意误导我们,我们应该将重点放在三名受害者的共同点上。
“弈恒,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有一次,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他叫住我,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对劲。你总觉得案子是冲着你来的,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心理暗示。”
“不是暗示!是事实!”我几乎是吼了出来,“那道疤!那颗奶糖!那本书!老李,你跟我二十年,你觉得这些都他妈的是巧合吗?”
他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我只是不希望你被凶手牵着鼻子走。他想让你怀疑自己,让你崩溃,你不能让他得逞。”
他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了对我的关爱。但我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更深的东西。
他在害怕。
他害怕那个他一手带大的、引以为傲的徒弟,真的和这些血腥的谋杀案有关。他不敢去触碰那个最可怕的可能性,所以,他选择回避,选择用最常规的逻辑去办案。
我们的关系,第一次出现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专案组里的气氛也变得诡异起来。同事们表面上还和我称兄道弟,但背地里,都在窃窃私语。我成了动物园里被围观的怪物。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我站在一片血色的浓雾中,看不清周围的景象。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站在我对面,脸上带着一种悲悯又残酷的微笑。他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每当我想冲过去抓住他时,我就会从梦中惊醒,浑身都是冷汗。
我感觉自己正在分裂。一个我,是坚信自己无辜的刑警赵弈恒;另一个我,则在黑暗中,用一种冰冷的、嘲弄的眼神,审视着这一切。
我,在怀疑我。
5
来自深渊的凝视,往往始于自我怀疑的第一颗种子。
我开始不受控制地回忆过去,试图从记忆的废墟中,找出那个了解我一切的魔鬼。我的童年,我的同学,我办过的案子,我得罪过的人……我像一个疯子,在脑海中构建着一张巨大的人物关系网,但每条线索,最终都指向了死胡同。
没有人,绝对没有人,能同时知道那道疤、那颗糖和那本书的全部秘密。
除非……那个人,就是我自己。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藤蔓般疯狂生长,缠绕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开始审视自己的一言一行。我会不会有第二人格?我会不会梦游作案?
我甚至偷偷在家里安装了摄像头,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但录像里,除了一个因为失眠而翻来覆去、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外,什么都没有。
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同事们看我的眼神,也从怀疑,变成了怜悯。他们大概觉得,他们那个无所不能的赵队,终于被一个变态的连环杀手,给逼疯了。
李维找我谈了一次话,他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了近乎哀求的神情。
“弈恒,收手吧。你请个假,休息一段时间,案子我来跟。你再这么下去,人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