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陈阳正蹲在门口给张婶装卤鸡爪,就闻见一阵香水味——不是巷子里常用的肥皂香,是种清冷冷的栀子香,混着卤味的辛香,有点违和。
“老板,来两斤卤味。”
陈阳抬头,看见个穿酒红丝绸衬衫的女人,卷着袖子,手腕上戴个粗金链,墨镜推到头顶,露出双笑眼。她长得热辣,嘴角翘着,像随时要跟人开玩笑,手里拎着个印着“苏记餐饮”的纸袋,一看就不是巷子里的人。
“不卖。”陈阳低头继续装袋,“就这点,够邻居分。”
女人乐了,索性蹲在他旁边,手肘撑着膝盖:“这么小气?我出十倍价,怎么样?”她凑过来,声音压得低,带着点哄人的劲儿,“我叫苏晚,做餐饮连锁的,想跟你谈合作——把你这卤味推去全国,保准你赚翻。”
陈阳终于正眼瞧她。苏晚的眼尾有点上挑,笑的时候会露出颗小虎牙,不像林墨那样冷,倒像巷口卖水果的阿妹,热乎得直接。但她的手不一样——手指纤长,涂着正红的甲油,指甲盖边缘修剪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没干过粗活。
“全国?”陈阳嗤笑一声,把装好转运的鸡爪递给张婶,“我这卤味,得用巷尾的井水卤,换了自来水就不是这味。你推全国,不得用工厂的水?那不是骗钱?”
苏晚被噎了一下,反而更感兴趣了。她跑过无数个菜市场,见过太多想抱她大腿的小摊贩,没见过陈阳这样的——穿个洗得发白的灰背心,胸肌线条绷得明显,手上全是老茧,却把“不骗钱”三个字说得比谁都硬气。
“行,不骗钱。”苏晚从纸袋里摸出盒寿司,递给他,“那我换个方式——我天天来你这买水,你给我尝口卤味,成不?”她晃了晃手里的寿司,“金枪鱼的,刚从日料店买的,换你一口鸡爪,不亏吧?”
陈阳看了眼寿司盒,又看了眼苏晚那双亮闪闪的眼睛——跟他小时候养的那只小黄狗似的,盯着肉骨头不放。他没辙,从锅里捞了个卤蛋,剥了壳递过去:“就一口,别跟邻居说。”
苏晚接过来,咬了一大口。卤蛋的咸香混着点糖味,蛋黄糯得流心,比她吃过的米其林餐厅的卤味还香。她眼睛亮了,嚼得飞快:“好吃!比我妈当年做的还香!”
陈阳没接话,转身回棚子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她:“两块。”
苏晚笑着付了钱,靠在棚子边喝水,看着陈阳修电动车。他修东西的时候特别专注,眉头微蹙,嘴唇抿成一条线,阳光照在他的寸头上,发茬青黑,透着股少年气。偶尔有邻居路过,喊他一声“阳子”,他就抬头笑一下,露出两颗小虎牙,跟刚才拒人千里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这店开十年了?”苏晚没话找话。
“嗯。”陈阳拧上螺丝,“十六岁我妈走了,就开了这店,供我念完高中。”
“没考大学?”
“考了,没去。”陈阳擦了擦手上的机油,“王奶奶身体不好,得有人照顾。”
苏晚哦了声,没再问。她见过太多为了钱奔波的人,却少见陈阳这样的——明明住着城中村,赚着辛苦钱,却把“照顾老人”看得比什么都重。她掏出手机,偷偷拍了张陈阳的背影——他正帮一个小朋友扶自行车,弯腰的时候,背影像块结实的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