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报下面,是父亲用红笔写下的几行字,力透纸背:
“7月18日,晚晚浑身湿透跑回家,手臂划伤严重,发高烧,说在城西废工厂救了个人。地点、时间、伤情,均与顾家小子被救吻合!她救的是顾沉舟!”
“顾家对外宣称是林家女儿林薇薇所救?荒谬!晚晚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晚晚不让说,怕惹麻烦。但此事必须记录!以防万一!”
苏晚的手指死死捏着那页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十年了。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城西废弃的化工厂。刺鼻的铁锈和血腥味。她拼了命把那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少年从冰冷的水坑里拖出来,用瘦弱的肩膀顶着他,在泥泞和黑暗中走了几公里,才遇到搜救的人。她手臂被断裂的钢筋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高烧了三天。醒来后,父亲问她,她只摇头,说不想惹麻烦。那个少年,就是顾沉舟。
而后来,风光无限站在顾沉舟身边,接受所有赞誉和感激的,是娇弱美丽的林薇薇。顾沉舟的“救命恩人”,他的“白月光”。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苏晚猛地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身体都在抽搐。眼前阵阵发黑。笔记本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小晚!小晚你怎么了?”张伯吓得脸色发白,慌忙拍着她的背。
苏晚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弯下腰,捡起那个笔记本。像捡起一把淬了毒的刀。她把它紧紧按在胸口。冰冷的硬壳硌着骨头。也压着那颗被剜去一半、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原来证据一直都在。只是她当年太傻,太天真。以为沉默能换来安宁。结果呢?换来的是五年冤狱,和身体里那个永远无法填补的空洞。
她慢慢站起身。腰后的剧痛似乎都麻木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尖锐的恨意,在血液里疯狂滋长。她看向张伯,眼神平静得可怕。
“张伯,谢谢您。”她的声音异常平稳,“这东西,我拿走了。”
第三章
顾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阳光刺眼。顾沉舟却觉得办公室里冷得厉害。他站在窗前,背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手里捏着几张薄薄的纸。那是他让助理陈默去查的,关于十年前那场绑架案的所有细节。包括一些被刻意模糊、甚至抹去的部分。
空气死寂。只有他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的轻微“咔”声。
陈默垂手站在巨大的办公桌前,大气不敢出。他能感觉到老板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骇人的低气压,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他从未见过顾总这样。即使五年前亲手把苏小姐送进监狱时,他也只是冷酷,而非此刻这种…濒临爆发的、毁灭性的气息。
“你确定?”顾沉舟的声音响起。沙哑。干涩。像砂砾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顾总,”陈默喉头发紧,硬着头皮回答,“我们找到了当年参与搜救的一个老警员,他退休了,住在乡下。他记得很清楚,第一个发现您的位置并发出信号的,是一个浑身湿透、手臂流着血的小姑娘,大概十五六岁,瘦瘦小小的。她当时已经快虚脱了,还死死指着废工厂的方向。后来…后来林家的人才赶到,林小姐当时只是跟在后面,身上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