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顾沉舟猛地转过身，眼睛赤红，死死盯着陈默，“那个女孩，是在哪里发现我的？”
“城西…废弃的化工厂。最深处的那个…积满雨水的大坑旁边。”陈默的声音低了下去。他看到顾沉舟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化工厂…大坑…
顾沉舟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尘封的记忆碎片带着冰冷的雨水和铁锈的腥气，疯狂地涌了上来。
冰冷的雨水。刺骨的寒意。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意识在黑暗和剧痛中沉浮。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绝望像水一样淹没了他。然后…他感觉到一双手。一双很小，很凉，却异常坚定有力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一个微弱又执拗的声音在耳边喊：“醒醒！别睡！坚持住！” 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冰冷刺骨的水里拖了出来。泥泞。碎石。断裂的钢筋划破皮肤的剧痛。他模糊地看到一张沾满泥水和冷汗的侧脸，很稚嫩，很苍白，嘴唇咬出了血。还有…她右边手臂上，那道被尖锐物划开的、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血混着泥水往下淌……
不是林薇薇那张永远精致完美的脸！从来都不是！
是苏晚！
那个被他亲手送进监狱，被他冷酷地命令医生取走一颗肾脏的苏晚！
“轰——！”
顾沉舟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头。他踉跄一步，猛地用手撑住冰冷的落地窗玻璃。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残忍地撕扯开来！痛！一种从未有过的、灭顶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
“噗——”
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了出来。鲜红的血点溅在光洁如镜的玻璃上，又蜿蜒滑下，触目惊心。
“顾总！”陈默吓得魂飞魄散，冲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顾沉舟推开他，用手背狠狠擦掉嘴角的血迹。他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玻璃上那抹刺目的红，又像是透过玻璃，看到了更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有冰冷的监狱铁窗，有苍白绝望的脸，有手术台上刺目的无影灯，有托盘里那颗…属于苏晚的、鲜活的肾脏！
“那颗肾…”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无法言喻的恐惧，“苏晚的那颗肾…现在…还在林薇薇身体里？”
陈默被他眼中那近乎疯狂的痛苦和悔恨震住了，下意识地点头：“是…是的。林小姐术后恢复得很好…”
“很好？”顾沉舟猛地发出一声嘶哑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低吼。他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在厚重的实木办公桌上！
“砰——！”
一声巨响。坚硬的桌面被砸出一个凹坑。他的手背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他感觉不到疼。一点都感觉不到。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人生生剜走了一块，留下一个血淋淋、空荡荡的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冻僵了他全身的血液。
他想起苏晚出狱那天，那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影。想起她按着腰后时，那瞬间苍白的脸色和隐忍的痛苦。她只剩下一颗肾了！一颗肾！而另一颗，在他最信任、最珍视的“救命恩人”林薇薇的身体里，跳动着！用苏晚的健康和生命，滋养着那个恶毒的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