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船要沉了。”那人说,声音里带着笑,一半是爷爷的苍老,一半是王老汉的沙哑,混在一起格外刺耳。

林渡低头往船底看,船板缝里渗出的水越来越多,水里飘着无数根银毛,像一群细小的白鱼,顺着船缝往船心里钻。老船的船身开始往下沉,船尾已经浸在了水里,河水流进船里,带着股腥气,呛得林渡嗓子发紧。他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到了船篷的柱子,柱子上挂着爷爷留下的桐油瓶——瓶身是粗陶的,瓶口用软木塞塞着,塞子没塞紧,桐油顺着瓶身往下滴,滴在船板上,发出“滋滋”的响——那不是油滴在木头上的声,是油滴在活物身上的声,像烧红的烙铁碰到肉。

“你到底是谁?”林渡攥着柱子,指节都泛了白。他想起爷爷走前的样子,脸色发青,呼吸急促,手里死死攥着船板,说“老船饿了”。当时他没懂,只当爷爷是糊涂了,现在才明白,爷爷说的“饿”,不是船饿,是船里藏着的“东西”饿。

那人突然站起来,怀里的布包掉在船板上,“啪”的一声,布裂开了道口子,里面滚出来的不是别的,是半块青铜锁——锁身是青灰色的,表面锈迹斑斑,刻着歪歪扭扭的纹路,像水波纹,又像虫子爬过的痕迹,纹路里渗着黑泥,泥里裹着银毛,跟林渡在爷爷的木箱里见过的那半块一模一样。

“爷爷的锁怎么在你这?”林渡伸手想去捡,指尖刚碰到锁身,就觉出一阵刺骨的凉,不是河水的凉,是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顺着指尖往胳膊上爬。锁身上的纹路突然亮了起来,像一道活的伤口,发出微弱的青光,顺着他的指尖往胳膊上蔓延,所到之处,皮肤都发麻。

“不是我的,”那人的脸开始“化”,青灰色的皮肤往下掉,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银毛,像裹了层白霜,“是‘它们’的。”

“它们是谁?”林渡想缩回手,可手指像被锁吸住了,动不了。他看见船板上的银毛开始往一起聚,聚成一团,慢慢变成了一只手的形状,手指细长,没有指甲,往他的腿上抓过来。

“是这河的。”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像从水里传上来的,“是老船的。”

林渡这才注意到,老船的船板开始“动”了——原本平整的木纹,像活的虫子似的,慢慢往一起凑,形成一张张小小的脸,闭着眼睛,眉毛和嘴巴都是木纹拼的,像是在睡觉。船板缝里渗出的水越来越多,水里飘着的银毛缠上了他的腿,往裤管里钻,凉丝丝的,像无数条小蛇在爬,钻到膝盖处就停住了,开始往皮肤里渗,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