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抬起头，眼睛是琥珀色的，像盛着融化的金子。看见我时，它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这荒无人烟的昆仑墟，会坐着个人。
“神尊。”它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挑了挑眉。灵狐能开口说话不稀奇，但能认出我，倒是少见。仙界知道我存在的，也不过天帝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仙。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狐狸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晃了晃，又跌回雪地里。它的后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血把身下的雪染成了暗褐色。
“我算到的。”它喘着气，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他们都说，您在昆仑墟。求您……救救青丘。”
青丘？我想了想，好像是南边的一片林子，住着些狐族。几百万年前我去过一次，那里的桃花开得极好，落得满地都是，像铺了层胭脂。
“怎么了？”我问。
“龙族……龙族打过来了。”狐狸的声音发颤，“他们说青丘藏了‘定海神珠’，烧了我们的洞府，杀了我们的族人……我哥哥是狐帝，他让我来找您，说只有您能救我们。”
它说着，眼泪掉了下来，砸在雪地上，瞬间冻成了冰珠。
我看着它流血的后腿，又看了看瑶池里自己的倒影。玄色衣袍，乌发垂肩，没什么表情。
“我为什么要救？”
狐狸愣住了，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您是神啊！您爱世人，爱苍生……典籍里都这么写的。”
“哦。”我拿起玉盏，喝了口忘川水，“那是他们写的，不是我。”
狐狸的眼神一点点暗下去，像燃尽的炭火。它低下头，用鼻子蹭了蹭冻硬的雪，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明白了。”
它开始拖着断腿往回爬，每爬一步，就在雪地上留下一个血印。红狐狸，红血，红得刺目。
我看着它的背影越来越小，快要消失在风雪里时，终于还是站了起来。
玄冰在我起身时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像冻了太久的玻璃。我走过去，在它身后停下。
“很疼吗？”
狐狸回头，眼里的光已经灭了，只剩下麻木。“不疼。”
我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它扭曲的后腿。冰凉的触感传来，带着生命流逝的微弱气息。我记得几百万年前，给那只断了翅膀的灵鸟接骨时，也是这种感觉。
“别动。”我说。
指尖泛起微光，不是仙术的那种金光，而是更淡，更柔和的白，像初春的第一缕阳光。光落在狐狸的腿上，它疼得瑟缩了一下，却没再动。
骨头愈合的声音很轻，像雪落在棉花上。我收回手时，它的后腿已经能伸直了。
“好了。”
狐狸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腿，又抬头看我，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比之前更亮。“您……您愿意救青丘了？”
我没回答，只是转身往瑶池走。“青丘的桃花，该开了。”
狐狸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欢天喜地地磕了个头，转身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风雪里。
雪地上的血印很快被新雪盖住。我坐回玄冰上，看着瑶池里的倒影，突然觉得，那忘川水好像有了点味道，带着点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