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就这?这就是他视若珍宝、神秘莫测的“道晴”信物?我掂量着这冰凉的铜算盘,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有点失望,有点滑稽,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老头活着时,总爱一边拨拉着这算盘,一边念叨:“前进啊,这人世间的事儿,跟这算盘珠子一样,上上下下,都有定数。咱们‘道晴’的人,就是要把这定数算明白,在云里看出晴天来。” 我当时年轻,只觉得他神神叨叨,是失败者的自我安慰。现在,这破算盘和那本鬼画符的密码本,成了他留给我的全部遗产。

我正对着算盘发呆,一个影子挡在了摊位狭窄的门口,光线顿时暗了一半。

3 金富贵的试探

来人是个矮壮汉子,约莫五十上下,腆着个颇具规模的啤酒肚,把一件条纹Polo衫撑得紧绷绷的。脖子上挂着条小指粗的金链子,明晃晃的,能闪瞎狗眼。一张胖脸油光满面,堆满了笑,眼角褶子深得能夹住苍蝇,一开口,浓重的东北腔混着烟味扑面而来:“哎妈呀,老弟,就这儿啊?可算找着了!这商贸城跟迷宫似的!赵老师傅……赵大前进,是你家老爷子?”

我愣愣地点点头,还没从“道晴”遗产的冲击里完全回过神。

胖子一听,脸上笑容更盛,像朵绽开的菊花。他自来熟地拉过摊位上唯一一把瘸腿椅子,一屁股坐下,压得椅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我真怕它下一秒就散架。“我姓金,金富贵,喏,名片!”他递过来一张喷香的金色名片,上面印着“富贵圣诞礼品有限公司总经理”,地址在商贸城一区,那是做大宗批发的旺铺。“做点小生意,圣诞老人帽子、驯鹿角、彩带灯泡啥的。久仰赵老师傅大名啊!‘道晴’高手!在咱这圈子里,那是这个!”他翘起大拇指,随即又换上惋惜的表情,重重叹了口气:“唉!没想到……天妒英才啊!赵老师傅走得忒突然了!”

他假模假式地哀悼完,话锋一转,小眼睛眯成两条细缝,身体前倾,凑近我,压低声音,带着一股热烘烘的气流:“老弟,我看你这……是子承父业了不?哥这儿有个急活儿,有点棘手,一般人整不了。想起赵老师傅的本事,就摸过来了。价钱嘛,好说。”

他身上的古龙水、雪茄味还有一股淡淡的头油味混在一起,熏得我脑仁疼。我心里咚咚打鼓,我这刚“继承”遗产不到俩钟头,连“道晴”的门往哪开都没搞明白,业务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金富贵见我不说话,只是盯着他,以为我是在端架子或者待价而沽。他伸出三根胡萝卜似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声音压得更低:“这个数,定金。事成之后,消息核实了,再翻三倍。现金结算,绝对稳妥。”

我看着那三根手指,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那数目,足够我付清拖欠了三个月的摊位租金,再把屋里那台吱呀乱叫的破风扇换成空调,顿顿吃猪脚饭也能撑上好一阵子。生存的压力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把我那点对老爹行当的鄙视和内心的不确定性捏得粉碎。管他什么“道晴”“雨晴”,能换来真金白银就是好晴!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脸上的表情显得老练些,模仿着老爹当年跟人谈事时那种高深莫测的调调:“金老板,您先说事儿,我掂量掂量,看这活儿……合不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