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怕,就对了。”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在北境,怕,才能活得久。你今天,做得很好。没有像个傻子一样质问太子,也没有哭天抢地地喊冤。你只是看着,记着。这比什么都管用。”

这是她第一次,用近乎“夸奖”的语气对我说话。

“是你教我的。”我低声说,“要把刀子亮出来,让他们知道,咬你一口,是会崩掉牙的。”我顿了顿,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夫人,你的牙,今天崩掉了一颗。我的这笔账,会记在心里。”

她似乎有些意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回到状元府,我遣散了所有下人,亲自照料她。我笨拙地帮她换药,给她熬粥。起初她很抗拒,冷着脸让我出去。但在我固执的坚持下,她最终还是默许了。

深夜,她因为伤口发炎而发起高烧,开始说胡话。她一会儿喊着“爹”,一会儿又喊着“杀”,额头上全是冷汗,整个人在梦魇中挣扎。

我用冷水浸湿了毛巾,一遍遍地给她擦拭额头和手心。在那些支离破碎的呓语中,我拼凑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慕寒烟。

我听到了一个在严苛的父亲面前,渴望得到一句夸奖的小女孩;听到了一个在全是男人的军营里,为了不被人看轻,拼命训练的少女;我甚至听到了,她抱着战死沙场的兄长尸体,在雪地里哭了一夜的绝望。

原来,那身坚硬的铠甲之下,包裹着的,也是一颗会痛,会流血,会害怕的心。

原来,她脸上的那道刀疤,不是没有,而是被她用更深的伤疤,藏了起来。

天快亮时,她的高烧终于退了下去。她沉沉地睡去,呼吸变得平稳。我守在床边,一夜未睡,心中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看着她熟睡的脸,那张在清晨的微光下,显得有些脆弱的脸。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从这一夜开始,已经发生了某种不可逆转的改变。

我们不再仅仅是盟友。

当她第二天醒来,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我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她没有叫醒我,只是静静地看着。许久之后,她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似乎想触碰一下我的头发,但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7

慕寒烟的伤,养了足足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太子党倒也安分了许多。或许是秋猎的刺杀失败,让他们暂时收敛了爪牙;又或许,是皇帝在背后,给了他们某种警告。

但我和慕寒烟都清楚,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太子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的出手,必然会更加阴狠,更加致命。我们不能再被动地等待。

“李显,是太子的钱袋子。”伤势初愈的慕寒烟,坐在院子里,一边活动着肩膀,一边对我说,“兵部掌管着军械采买和粮草调拨,这里面的油水,足以养活太子手下那一大帮的门客和死士。断了李显,就等于断了太子的一条手臂。”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但李显为人极其谨慎,又是兵部侍郎,想要抓到他的把柄,谈何容易。”

“抓不到,就给他造一个。”慕寒烟的眼中,闪过一丝沙场将领的狠厉。

我心中一震:“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