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玄尘子并未走近,只是抬手,凌空对着他轻轻一拂。
一股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笼罩住凌澌。身上湿冷的道袍、中衣瞬间化作齑粉,簌簌落下,露出其下苍白却肌理分明的身体。雪水和冷汗被顷刻蒸干,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赤足站在冰冷的地板上,凌澌呼吸骤停,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想要遮挡。可他的目光触及玄尘子那双幽深的眼睛,所有动作便僵住了。
那目光里没有情欲,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所有物的打量。
随即,又是一拂。
一件衣物凭空出现,兜头罩在了凌澌身上。
触感柔软光滑,却冰凉刺骨。他低头,看到了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红。与他记忆中玄尘子常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宽大的红衣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衣摆拖曳在地,袖口长过指尖。上面萦绕着那缕熟悉的、属于玄尘子的冷香,此刻却无比浓烈地包裹着他,无孔不入。
像是一个标记,一个宣告。
凌澌僵硬地站着,被这过于宽大的红衣笼罩,皮肤隔着衣料,似乎还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气息。这比赤裸更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战栗。
玄尘子似乎满意了。他不再看凌澌,径自走向殿后。
“过来。”
凌澌赤着脚,踩过冰冷的地板,拖着过长的红衣,沉默地跟上。
穿过熟悉的回廊,却不是去往他住了十六年的那间狭小厢房。
8
玄尘子推开了一扇从未对凌澌开启过的门扉。
门内是一间静室,陈设简单至极,只有一张蒲团,一张矮几,一架屏风。以及,靠墙放置的一张宽大的寒玉榻。玉色黝黑,散发着森森寒气,其上却随意扔着一件红色的外袍,与这室的清冷格格不入。
那才是玄尘子真正的居所。
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冷香从这里弥漫出来,几乎凝成实质。
玄尘子走到寒玉榻边,拿起那件随意丢弃的红外袍,像是拿起一件无用的杂物,随手扔到了一边。然后他侧身,看向僵立在门口的凌澌。
“今日的晚课,”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在这里做。”
凌澌猛地抬头,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在这里?
在这张弥漫着他气息的寒玉榻上?
做晚课?念诵那些刚刚被他亲手一根根抽离碾碎的清静经文?
玄尘子唇角勾起一丝近乎残忍的弧度,仿佛看穿了他所有的挣扎。
“怎么?”他慢条斯理地问,“第一课,就受不住了?”
凌澌嘴唇抿得发白,赤足站在门槛外,像是站在一道深渊的边缘。殿外的风雪声似乎遥远了,只有室内这令人窒息的冷香和那双幽焰燃烧的眸子无比清晰。
他攥紧了身上宽大的红衣,布料滑腻冰凉,如同毒蛇的皮肤。
然后,他抬步,跨过了那道门槛。
赤足踩在静室微凉的地面上,走向那张散发着森森寒气和浓郁冷香的玉榻。
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废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