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柄将军刀,就这么传了下来,成了刽子手的象征,谁握着它,谁就能调配皇城所有的刽子手。传到赵老奎手里时,已经过了五十多年,期间只斩过三个贪官,每次都用的是别的刀,将军刀从未再沾过血。
赵老奎握着这柄刀,在皇城当了三十年刽子手,斩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他有个规矩:清官不斩,小孩不斩,孕妇不斩。可那天,他却破了例。
那天是九月初九,重阳节,天还透着燥热。赵老奎刚喝完一碗凉茶,刑部的差官就来了,说有个死囚没人愿斩,让他出面。这死囚姓柳名正言,原是个五品知州,因为弹劾三品御史孙承宗贪赃枉法,被孙承宗反咬一口,定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判了斩首,三日后行刑。
「柳正言是个清官啊,」差官叹了口气,「家里穷得叮当响,连『断头钱』都交不起。那些老刽子手嫌没油水,要么请假,要么装病,新手又怕斩不好,误了时辰。赵爷,您看……」
赵老奎手里摩挲着将军刀的刀鞘,沉默了半晌。他知道「断头钱」的规矩,死囚家里给刽子手塞钱,图个一刀痛快,少受罪。要是没给钱,有的刽子手会故意放慢刀速,让死囚疼得死去活来。柳正言是个好官,去年黄河发大水,他还捐了自己的俸禄赈济灾民,要是让新手去斩,指不定要受多少罪。
「我去。」赵老奎放下刀,起身道。
行刑那天,刑场设在城南的乱葬岗旁,围了不少百姓。柳正言被押上来时,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囚服,头发乱蓬蓬的,却腰板挺直,脸上没有丝毫惧色,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赵老奎见过不少临刑前吓尿裤子的,像柳正言这样从容的,还是头一个。
2、柳正言看到赵老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赵老奎没说话,从腰间抽出自己常用的斩刀,这刀是他亲手磨的,刀刃锋利,能吹毛断发。他用手指试了试刀锋,确保没问题。
「赵爷,久闻您的大名,」柳正言突然开口,声音很平静,「想不到我柳正言,最后能死在您的刀下,也算是福气了。」
赵老奎哼了一声,没接话。刽子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跟死囚多说话,怕勾起乡情,影响手劲。可柳正言像是没看见他的冷淡,接着说:「我知道要交『断头钱』,可家里实在拿不出银子。我夫人早逝,就一个儿子,去年失散了,家里空荡荡的……不过我脖子上有块玉坠,是我母亲传下来的,能值二三两银子,您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全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赵老奎抬头,仔细打量了柳正言一番。他的脖子上确实挂着一块方形玉坠,上面刻着一个「柳」字,玉色温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赵老奎没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午时三刻的鼓声响起,赵老奎深吸一口气,左手按住柳正言的肩膀,右手举起刀,手腕一沉,「唰」的一声,刀光闪过。柳正言的头颅瞬间落地,鲜血喷了三尺高,却没有溅到赵老奎身上。他弯腰看了看柳正言的脖子,刀口平整,没有丝毫拖沓,柳正言没受一点罪。
赵老奎顺手解下柳正言脖子上的玉坠,擦了擦上面的血,揣进了怀里。他没再停留,转身就走,身后传来百姓的叹息声:「多好的官啊,怎么就这么死了?」「孙承宗那个贪官,早晚有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