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赵老奎刚走回家里,就刮起了大风,乌云像墨一样涌上来,片刻后,竟下起了冰雹。冰雹有鸽子蛋那么大,砸在房顶上「噼里啪啦」响,院子里的梧桐树叶子都被砸光了。
更怪的是,从那天起,赵老奎每天一到午时,就头疼得厉害,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太阳穴,疼得他直冒冷汗。他找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喝了十几剂药,却一点用都没有。就这样拖了三个月,他的脸色越来越差,人也瘦了一圈。
这天,他的女儿赵晓娥给他端药时,犹豫着说:「爹,我听街坊张婆婆说,坊间都在传,九月初九下冰雹是柳大人的冤情引的,您的头疼病,会不会跟柳大人有关?要不您去柳大人的坟上祭拜一下,说不定就好了。」
赵老奎愣了愣,心里也犯嘀咕。他当了三十年刽子手,从没信过鬼神之说,可这次的头疼病实在蹊跷。他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明天就去。」
柳正言的老家在百里外的柳家村。第二天一早,赵老奎带着赵晓娥,还有纸钱、香烛、水果,坐上了驴车。赵晓娥今年十一岁,母亲三年前难产去世,留下一个死胎,从那以后,父女俩就相依为命。晓娥很懂事,平时帮着家里洗衣做饭,从不惹赵老奎生气。
驴车走了一天,傍晚才到柳家村。村子很小,只有几十户人家,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山脚下。赵老奎找了个村民打听,村民指了指村后的荒山:「柳正言啊,他死后没人敢管,就一个小孩把他埋在了后山,连块墓碑都没有。那小孩也是可怜,埋了人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儿。」
赵老奎心里一沉,跟着村民往后山走。后山全是荒草,有半人高,风一吹,「沙沙」作响,透着一股阴森。村民指着一处塌陷的坟包:「就是这儿了,你看,坟上的草都长这么高了。」
赵老奎蹲下身,看着那座简陋的坟茔,心里五味杂陈。柳正言当了一辈子清官,死后却连个像样的坟都没有,连亲戚都不敢来祭拜。他叹了口气,让晓娥把纸钱铺开,点燃香烛,自己跪在坟前,喃喃道:「柳大人,我赵老奎只是个刽子手,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您的冤屈,我知道,百姓也知道。今天我来给您赔罪,求您别再缠着我了。要是您能显灵,让我的头疼病好起来,我赵老奎从今往后,再也不动刀见血。」
他刚说完,一阵寒风吹过,燃烧的纸钱化作黑灰,腾空而起,像一群黑色的蝴蝶,绕着坟包飞了一圈,然后飘向远方。晓娥吓得躲在赵老奎身后,小声说:「爹,这……这也太怪了。」
赵老奎没说话,只是对着坟茔又磕了三个头。
说来也怪,第二天中午,赵老奎的头疼病真的好了。他在客栈里对着柳家村的方向又拜了三拜,然后带着晓娥,坐上驴车,准备回皇城。
3、路过一个叫清风镇的小镇时,天已经冷了,刮着西北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晓娥裹紧了棉袄,突然拉住赵老奎的袖子,指着前面的街口:「爹,你看那个哥哥,他怎么不穿衣服啊?」
赵老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街口的寒风里,跪着一个小男孩。那男孩看起来十三四岁,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破烂的裤子,冻得嘴唇青紫,身子却挺得笔直,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他身前放着一个破泥钵,里面一个铜子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