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们！看好了！这叫‘冰火两重天’！”
我对着摄像头吼叫，声音沙哑却亢奋，手里的喷枪猛地喷出幽蓝的火苗，像条毒蛇的信子，精准地舔舐着一条被牢牢钉在特制木板上的活鳗鱼。鳗鱼白腻的躯干瞬间绷紧，继而开始剧烈地、无望地扭动，油脂滴落在烧红的铁板上，发出“滋啦滋啦”令人心悸的响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香又带着腥气的怪异味道。
弹幕像疯了一样滚动，几乎遮住了整个屏幕。
【卧槽！饕餮林牛逼！真敢玩！】
【太残忍了！取关了！心理变态！】
【楼上圣母滚出克！这才叫真实！原汁原味！】
【火箭刷起来！林哥给力！下次活吃章鱼！】
【礼物走一波！就看林哥够不够狠！】
手机屏幕冰冷的反光里，映出我那张油腻、汗湿的脸，还有那双因为连续熬夜和过度兴奋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我叫林霄，网名“饕餮林”。半年前，我还在本市一家小有名气的创意菜餐厅当主厨，满心想着怎么用食材搭配给人带来惊喜。现在，我是个靠着直播各种极端、甚至残忍的“美食”博取出位的网红。说得好听叫网红，说得难听点，就是个网络小丑。
“残忍？”我对着镜头嗤笑一声，又灌了一口冰镇啤酒，试图压下胃里那股火烧火燎的不适感，“这他妈才是对食物最大的尊重！感受它生命最后时刻迸发出来的极致鲜味！你们在高级日料店花几百块吃的蒲烧鳗鱼，不也是这么来的？我只不过是把那些遮羞布扯下来，让你们看个明白而已！”
我知道我在放屁，在强词夺理。但我不敢停下来。你看看这数据，这打赏，这讨论度。常规的美食教程、探店视频，早就没人看了。流量像退潮的海水，毫不留情地从我这种没什么背景的小主播身边溜走。就在今天下午，房东催租的短信又来了，措辞一次比一次不客气。还有小琳，我女朋友，也是我的直播助理，她刚才看我准备食材时那眼神，冷得就像这十二月的地板。
我必须搞个更大的。我必须抓住点什么，更刺激、更疯狂、更能挑动观众麻木神经的东西，把我从这快要摔下去的悬崖边上拉回来。这就是我脑子里唯一剩下的念头。
直播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房间里瞬间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填满，只剩下残留的鳗鱼腥气和烤焦的味道。我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后台数据：打赏金额看起来还不错，能撑一阵子房租，但新增粉丝数寥寥无几。一种巨大的空虚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把我淹没。赢了直播，输了什么，我说不清，但心里头堵得慌。
小琳默默走进来，开始收拾一片狼藉的厨房操作台。她低着头，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她拿起那块还沾着鳗鱼血污的木板，手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林霄，我们能不能……下次别做这种了？”
“哪种？”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几天没洗，油腻得打绺，“不做这个，我们吃什么？喝西北风吗？你忘了半年前我们差点连这个破房子都租不起的时候了？忘了你为了省两块钱菜钱跟菜市场大妈讨价还价半天了？”
“我宁愿回去跟大妈讨价还价！”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里面闪着水光，“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说你要做能让吃的人感到幸福的菜！你说食物是传递温暖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