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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嫁给周叙白的那天，伦敦下了这个夏季最大的一场雾。
雾气是灰蓝色的，缠绵地附着在婚礼古堡的彩窗上，让里面衣香鬓影的一切，都像一场浸在水里的、不真切的梦。
我的丈夫，周叙白，周氏家族这一代的长孙，正站在我身边。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Tom Ford黑色礼服，袖扣是两枚素净的白金，整个人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名刃，优雅，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冷硬距离感。
他比我高出许多，我穿着Jimmy Choo的定制高跟鞋，视线也才刚及他的肩膀。
仪式很简单，或者说，很效率。
牧师的声音在空旷的礼堂里回响，
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腔调。
当问到“你是否愿意娶这位女子为妻”时，周叙白的声音平稳、清晰，没有一丝波澜，像在陈述一个既成事实。
“我愿意。”
轮到我时，我感觉到母亲在台下投来的、混合着欣慰与担忧的目光。
我微微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是清冷的白麝香与旧书本的味道，来自于我身边的这个男人。
“我愿意。”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坚定。
没有深情拥吻的环节。
周叙白只是微微侧身，礼节性地拥抱了我一下。
他的怀抱很短暂，带着一丝干净的皂角香气，和他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疏离又克制。
但我却在那瞬间，感知到他轻轻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气流拂过耳廓，有点痒。
“合作愉快，周太太。”
是的，合作。
这是一场再纯粹不过的交易。
苏家，我的家族，那个曾经显赫如今却只剩空壳的江南丝绸世家，需要周家这座靠山和实实在在的资金注入，来度过濒临破产的危机。
而周家，这个盘踞海外多年、根系深厚的商业帝国，则需要一个“得体”的长孙媳妇，来安抚家族内部元老们对周叙白“过于西化、不够稳定”的担忧。
同时，也需要苏家在江南残存的那点人脉和名望，作为他们重返内地市场的敲门砖。
我，苏晚，二十五岁，毕业于伦敦艺术大学切尔西学院，学的是纯艺，梦想是开一间自己的小画廊，却成了这场交易中最具象的筹码。
婚礼后的酒会，更像一场高级商务晚宴。
周叙白挽着我的手，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色人等之间。
他介绍我时，用语精准而客气：“这是我的太太，苏晚。她是一位很有才华的艺术家。”
他演技很好，偶尔会低头与我轻声交谈，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在外人看来，我们俨然是一对璧人，新婚燕尔，琴瑟和鸣。
只有我知道，他那些低语的内容是：
“左边那位是《金融时报》的主编，不必紧张，他不会问刁钻问题。”
“你累了吗？再坚持半小时，我们可以提前离场。”
我配合着他，脸上维持着温婉得体的笑容，心里却是一片茫然的空白。
这就是我以后的人生了吗？
扮演一个名叫“周太太”的角色，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
终于熬到可以离开。
周叙白的座驾是一辆低调的宾利慕尚。
司机为我们拉开车门，他让我先上车，然后自己坐进来，关上门，将外面的喧嚣彻底隔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