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我提供了极其优渥的物质条件。
一张没有额度上限的附属卡,一辆代步的捷豹F-Type,以及公寓里那间原本闲置的、采光极好的房间,被他默许改成了我的画室。
“你需要什么画具,直接告诉David。”
他某天早餐时,一边浏览着iPad上的财经新闻,一边头也不抬地对我说。
“谢谢。”
我切着盘子里的煎蛋,回应道。
我们的对话大多如此,简短,功利,围绕着生活的基本需求展开。
他履行着协议里“提供资源”的承诺,而我,则努力扮演好一个安静、不惹麻烦的“周太太”。
我开始重新拿起画笔。画室成了我唯一的避难所。
只有在调色盘与画布之间,我才能暂时忘记自己尴尬的身份,找回一点点“苏晚”存在的痕迹。
我画伦敦的天气,画窗外变幻的云,画楼下花园里孤独的橡树。
我的画色彩灰暗,笔触压抑,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到那股透不过气来的沉闷。
周叙白从未对我的画作发表过任何评论。
他偶尔会经过画室门口,脚步从不停留,只是余光或许会扫一眼。
我不知道他是否看得懂,或者,他根本不在意。
直到有一天,我画了一幅关于江南水乡的记忆。
小桥流水,粉墙黛瓦,烟雨朦胧。
那是我童年最熟悉的景象,带着潮湿的、温暖的故乡的气息。
画的时候,我投入了太多的情感,以至于周叙白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我全然未觉。
当我放下画笔,长舒一口气时,才猛地发现他倚在门框上,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他依旧穿着熨帖的白衬衫和西裤,大概是刚下班。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金色,稍稍融化了他眉眼间的冷峻。
我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想用画布把画遮起来。
这些过于私人的情感流露,在我和他之间,显得不合时宜。
“别遮。”他却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似乎温和了一点。
我动作一顿。
他走进画室,脚步很轻,停在那幅画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男士香水气息,形成一种奇怪而暧昧的氛围。
“这里,”他伸手指着画中石桥上的一個模糊人影,“光的处理可以再大胆一些。逆光下,人物的轮廓应该更突出,而不是融在背景里。”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专业的话。
他不是应该评论“很好看”或者“很有意境”之类的客套话吗?
他转过头,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你学过伦勃朗的光线?”
“……学过一点。”
我老实回答,“在切尔西的时候,选修过古典油画技法。”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目光又回到了画布上。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他看的不是一幅画,而是透过这幅画,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你想家了吗?”他突然问,声音很轻。
这个问题太过于私人,让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想家吗?那个用我的婚姻换来的、风雨飘摇的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