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纸扎三文鱼的秘密
巷子最深处的“往生纸扎铺”总是静悄悄的。
我坐在柜台后面，指尖捻着一片薄薄的金色锡纸，小心翼翼地贴在一只纸扎仙鹤的翅膀上。
店里弥漫着檀香和纸张特有的气味，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扎品：高楼大厦、汽车手机、名牌包包、甚至还有最新款的游戏机——凡是生者能想到的，亡者大概也都需要。
店门上的风铃轻轻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我头也没抬，手上的活儿没停。这个时间点，通常只有一位客人。
“请给我一份纸扎三文鱼。”男人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向来人。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身形清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总是微微低垂，像是藏着许多说不出口的话。
“还是给猫咪的？”我问道，虽然知道答案。
他点点头，视线在店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我正在制作的纸鹤上。“手艺真好。”
“祖传的吃饭家伙罢了。”我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份已经做好的纸扎三文鱼。用细腻的纸张层层叠叠做出鱼肉的纹理，染上恰到好处的橙粉色，甚至用亮油点了鱼眼，看起来竟真有几分新鲜感。
他接过纸扎三文鱼，小心地拿在手中，像是捧着什么珍贵易碎的东西。“要最新鲜的，”他轻声补充，“它只吃新鲜的。”
我笑了笑。来过店里的客人各有各的执念，有的要求纸扎手机必须能显示时间，有的希望纸扎房子带着花园，还有的要给逝去的亲人烧一整套麻将牌。相比之下，每日要求新鲜三文鱼的诉求并不算最奇特。
“您真的很爱您的猫。”我一边写账单一边说。
他怔了一下，推了推眼镜：“它陪了我很多年。”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在重复。他从一个月前开始光顾，每天下午五点十五分准时出现，买一份纸扎三文鱼，然后离开。有时会多停留几分钟，看看店里的新作品，但从不多说关于自己的事。
我将包好的纸扎三文鱼递给他，指尖不经意相触，他像是被轻微电到般缩了下手，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晕。
“明天见。”他低声说，转身推门而出。
风铃再次响起，店内重归寂静。我坐回工作台前，继续制作那只纸鹤。纸扎是一门微妙的手艺，介于生死之间，连接着两个世界。奶奶曾经说过，我们不只是做纸扎，我们是心灵的摆渡人，帮助生者传递思念，帮助逝者安息。
但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这个故事的一部分。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沉。梦里我站在纸扎铺里，周围却不是平时的样子。所有纸扎作品都活了过来：纸鹤振翅飞旋，纸马踏蹄轻鸣，纸屋亮着温馨的灯光。就在这时，柜台上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动了动。
那是一只圆滚滚的橘猫，正努力试图从一堆纸扎三文鱼中爬出来，但显然因为太胖而行动困难。
“救命！要淹死在鱼堆里了！”猫居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带着十足的委屈。
我愣住了，盯着它看。
猫终于从三文鱼堆里挣脱出来，坐在柜台上气喘吁吁，肚子上的肥肉几乎铺展开来像一张毛毯。它舔了舔爪子，抬头看我，眼睛圆溜溜的像两颗琥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