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赵桂兰手里的瓷勺 “当啷” 掉在碗里,排骨汤溅了一桌子。她猛地抬头,眼睛瞪得通红:“你说你爸叫什么?陈建国?红星机械厂的?”
陈景明愣了:“对,阿姨您认识?”
赵桂兰没说话,猛地站起来,走进里屋 “砰” 地关了门。青莲慌了,追过去敲门:“妈,您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啊!”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赵桂兰手里拿着个褪了色的红布包,从里面掏出张黑白照片 —— 照片上是个年轻男人,穿着工装,笑得很腼腆。“你认识他吗?” 赵桂兰的声音发颤,“这是我男人,青莲她爸,当年在红星机械厂‘闹革命’时,被人推下楼梯摔死的。当年带头的,就是你爸陈建国!”
青莲的脑子 “嗡” 的一声,像被雷劈了。她回头看陈景明,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不可能…… 我爸不是那样的人,他从来没说过……”
“没说过?” 赵桂兰把照片摔在桌上,眼泪掉了下来,“他当然不会说!他毁了我的家,让我守了二十年寡,现在他儿子还要娶我女儿?你做梦!” 她指着门口,“陈景明,你现在就走,以后别再找青莲,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那天晚上,陈景明是怎么走出胡同的,他自己都记不清。青莲送他到公交站,两个人站在路灯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风吹过,石榴花落在青莲的头发上,她伸手想帮陈景明擦眼泪,却被他躲开了。“我回去问我爸,” 陈景明的声音哑得像砂纸,“青莲,你等我,我一定会给你个说法。”
陈景明回苏州后,第一时间找了父亲。陈建国坐在藤椅上,听儿子说完,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开口:“当年的事…… 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厂里‘批斗’,我是被推上去的,你赵阿姨的男人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我想拉他,没拉住…… 后来我想解释,可那时候没人听,我只能认了。这些年,我没敢跟你说,是怕你恨我,也怕你去找他们……”
陈景明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心里像被刀割。他知道父亲不是坏人 —— 小时候邻居家漏水,父亲冒雨帮着修;楼下张奶奶生病,父亲背着她去医院。可赵桂兰的恨那么真,母亲的死那么痛,他该怎么跟青莲说?
他给青莲写了信,把父亲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她。青莲回信时,信纸上全是泪痕:“景明,我信你爸,可我妈不信。她昨天把我的画具全扔了,说再跟你来往,就不认我这个女儿。我该怎么办?”
陈景明拿着信,在苏州河边坐了一夜。河水拍着岸,像在哭。他想起青莲笑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想起她画木棉时,鼻尖沾着颜料的样子;想起在北京的胡同里,她拉着他的手说 “我们以后就在这里种棵木棉吧”。可现在,一道跨了二十年的恩怨,像堵墙,把他们隔在了两边。
3 硬座上的阿胶,五年相思路
转年春天,陈景明在苏州找了份中学老师的工作,青莲在北京进了一家出版社当编辑。他们没分手,也没敢告诉家里,只能偷偷联系 —— 陈景明每个月会给青莲写两封信,青莲会把自己画的木棉寄给他,背面写着 “等你”。
第一次见面是半年后。陈景明攒了两个月的工资,买了张去北京的硬座票。那时候是冬天,火车上没有暖气,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他耳朵通红。他揣着给青莲买的阿胶,用手帕裹了三层,怕冻硬了 —— 他听同事说,女孩子吃阿胶好,能补气血,青莲总说自己怕冷,他想让她暖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