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赵红萝未曾离去。她与崔士俊同榻而眠,帐中香气弥漫,赵红萝的发丝如瀑,散落在枕边,撩人心弦。崔士俊初时尚有拘谨,但赵红萝的温柔与体贴犹如春风,渐渐让他卸下防备。
她轻轻为他盖好被褥,两人互诉心衷,崔士俊谈起童年往事,红萝则诉说山中修行之苦。直至天色微明,赵红萝才轻声道:“公子,妾身待夜幕降临,再来相会。”说罢,赵红萝消失在晨曦中,唯有房中残留的幽香,提醒着他这不是一场梦境。
从此,赵红萝每夜必至。崔士俊的后楼,不再是清冷的寂寞之地。红萝到来后,屋子里便充满了生机与欢愉。
赵红萝或携山中珍馐,那都是凡间难觅的山菌野果,令人回味无穷;或弹琴唱曲,琴声如高山流水,曲调婉转动听,总能抚慰崔士俊疲惫的心神;或与崔士俊共话诗书,品鉴风月。
红萝还时常变幻出奇珍异宝: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触之生暖,能驱寒暖身;一盏琉璃灯,燃之不灭,照亮整个房间。崔士俊虽觉神奇,却从不问其来历,只沉浸在这如梦似幻的欢愉中,他早已被红萝的美丽与灵气彻底俘获。
有一夜,窗外月色皎洁,赵红萝取出古琴,轻抚而弹。琴声清越,曲调婉转,仿佛春水潺潺,又如清风入林。
崔士俊恍惚间,似见花开雪融,仿佛置身在江南水乡,而非冰封之地。崔士俊听之如痴如醉,那曲子名为《高山流水》,红萝弹得情深意切,让他想起伯牙子期之谊。
曲罢,赵红萝含笑问:“公子以为何如?”
崔士俊神思飘摇,良久方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若非亲耳听来,我怀疑自己在梦中罢了。”他的眼中充满了迷恋与爱慕。
日子如流水,眨眼已过月余。崔士俊每日黄昏便归,闭门不出,夜夜与红萝相会。赵府的仆役们渐渐察觉异样,私下议论:“崔官人近日精神焕发,脸上却常带笑意,莫不是有了什么喜事?”有人说他在边塞买了胡女,有人猜他得了什么奇遇,但无人知晓真相。
赵红萝偶尔也会展现一些她的“神通”。一日,崔士俊困倦时,她轻轻一挥手,烛火熄灭了。崔士俊试探着问:世人都说狐妖惑人,红萝,我真给你迷住了。”
赵红萝闻言,用手轻抚他的脸颊,笑答,“公子,世间万物本无善恶,正如阴阳相生,昼夜轮转。人世间的纷争,往往源于偏见与无知。世人多愚昧,不知放下执念,便得自在。妾身虽凡人,却以真心相待,又何必拘泥于我的身份呢。”
崔士俊闻言,心下释然。他逐渐放下戒心,沉浸在这份若梦若真的柔情之中。
“咚咚咚——”
忽然,一阵急促而厚重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温馨与宁静,门内嬉笑声戛然而止。万籁俱寂,只听得炉火微噼啪。那一刻,崔士俊心头一紧,不知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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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方才叩门的,乃是赵府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仆,背已微驼,却依旧精神矍铄,目光锐利,府中上下皆唤他作“王伯”。
此人本是赵员外的旧部,因耿直勤谨,被派管巡夜。他一生见多识广,对鬼神之事素有敬畏,也深谙民间各种奇异传说。
那一夜,天寒风紧,王伯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袍,胡须上已经结了一层薄霜,他手执铜灯,沿着院中被积雪覆盖的石道缓缓巡行。石道上积雪未化,踩上去吱吱作响,四周漆黑,只有灯火摇曳,映照出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