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神女不解。她执掌日月轮回，看尽星河变迁，却从未读懂过自己心底这莫名而生的微澜。她只知道，这似乎…是她无尽生命里，从未有过的体验。并不讨厌。甚至…偶尔会贪恋那份由他带来的、微不足道的温暖。
十年，于神女而言，不过是永恒中的一瞬。但对凡人沈朝，却是从少年到青年的蜕变。他近而立之年，气质沉淀下来，褪去了最后一丝青涩，变得温润而稳重。唯有在云芷面前，那份深藏眼底的眷恋与偶尔流露出的、带着撒娇意味的依赖，未曾改变。而云芷，岁月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青丝如墨，肌肤如玉，眉眼清冷如初，仿佛被时光彻底遗忘。街坊邻居的议论从未停歇。驻颜有术？精怪化身？猜测越来越多。
沈朝听得见，却从不询问，从不质疑。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眼神里逐渐多了些复杂难言的东西——是愈发深沉的爱恋，是逐渐清晰的卑微，是难以言说的惶恐。他隐隐感觉到，他的姐姐，或许真的并非凡人。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刺，扎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每当他看着她永恒不变的容颜，再对镜直视自己眼角悄然滋生的细纹时，那根刺就轻轻扎一下，不剧烈，却绵长地疼着。他配不上她。这个念头日益清晰，折磨着他，也让他将那份几乎要溢出胸膛的爱意，压抑得更加辛苦。他只能更加细致地照料她，将所有的情愫都融入清晨的温茶、午后的点心、雨天的披风、和她偶尔蹙眉时及时递上的一杯恰到好处的温水里。
他学会了酿制出她最喜爱的、分毫不差的果粮酒，甚至能推陈出新，给她惊喜。他努力让自己变得更有用，更不可或缺，仿佛这样就能短暂地忽略那条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云芷并非毫无所觉。她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变化，察觉到他目光中日益增长的炽热与克制并存的矛盾。她看得懂他眼底的卑微与挣扎，也看得懂那背后深藏的情意。神心微动。她开始在他不曾留意时，默默注视他。看他搬运酒坛时手臂绷起的流畅线条，看他专注记账时微蹙的眉头，看他与客人谈笑时温和的眉眼。
凡人的生命，为何如此短暂？像朝露，像蜉蝣。这个她曾经认为理所当然的天道法则，第一次让她感到一丝…不适。甚至在他某次染了风寒，低低咳嗽时，她竟下意识地捏了个诀，想替他驱散病痛。指尖微动，神力即将涌出的刹那，她才猛然惊觉——干预凡人命数，乃天界大忌。她缓缓收回了手，只是替他掖好了被角，默然守了片刻。那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心底那一丝细微的抽痛。为他生命的脆弱，为这无法改变的规则。也为…那悄然滋长，却注定无望的牵绊。
变故发生在一个雨夜，与他们初见那日颇为相似。酒肆打烊已久，沈朝在后院整理着明日要用的酒曲，忽听前厅传来极轻微的异动，并非风雨声，更像是某种…能量波动？他心下疑惑，悄悄走近，透过门板的缝隙向前厅窥去。只一眼，便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前厅并未点灯，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棂，勉强勾勒出几个模糊的身影。几个身着玄色劲装、面容模糊不清的人，正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姿态是前所未有的恭敬与卑微。而他们跪拜的对象——是云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