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猫粮的屈辱与决绝的计划
第二天,苏蔓走了。家里的气氛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反而更加凝重。王秀娟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一夜未眠。她看着林静的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深不见底的愧疚,有无法言说的痛苦,还有一种林静看不懂的、令人心悸的决绝。
“小静,”王秀娟罕见地主动走进林静的房间,坐在床边,动作略显僵硬地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试图找回二十多年前的感觉,“妈妈跟你说说话。”
林静乖巧地点点头,像小时候一样依偎过去。
“爸妈……照顾你这么多年,真的很累了。”王秀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小南……你弟弟,他也需要自己的人生。不能……不能我们所有人,都为你……陪葬,你明白吗?”她用了“陪葬”这个词,沉重得让人窒息。
林静似懂非懂,但她准确地捕捉到了“累”和“小南的人生”。她想起昨晚听到的那个模糊的“死”字,心里那个可怕的念头破土而出。她抬起头,用那双因为智力停滞而显得格外清澈、不染尘埃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妈妈,天真又残忍地问:“妈,是不是我死了,弟弟就能好好结婚,你们就不累了,就能开心了?”
王秀娟浑身剧烈一震,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难以置信地瞪着女儿,眼泪瞬间决堤,汹涌而出。她猛地一把抱住林静,抱得那么紧,几乎要让林静窒息,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别胡说!不准胡说!不准再说那个字!”
可是,在妈妈抱住她的那一瞬间,林静清晰地感觉到,妈妈的身体在听到她的话时,有过一刹那的僵硬和停顿,那不仅仅是纯粹的悲伤,似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说中心事的……松动。这丝松动,比直接的否认更让林静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自从这次对话之后,林静发现家里的情况变得诡异起来。
妈妈王秀娟对她似乎又恢复了几分从前的耐心和细致,会帮她梳她小时候最喜欢的辫子,给她换上看似新买、实则款式过时的衣服,晚上甚至又会像她很小的时候一样,搂着她睡觉,尽管那怀抱不再温暖,带着一丝凉意。爸爸林建国下班回来,也会偶尔摸摸她的头,问她想不想吃点什么,眼神却总是飘忽不定。
弟弟林磊虽然还是不怎么跟她说话,但看她的眼神,不再那么纯粹的冰冷,偶尔会流露出一丝挣扎和复杂的情绪。
这种失而复得的、带着表演性质的温暖,让林静既贪恋又不安。她更加确信,只有自己“消失”,才能换来家人真正长久的轻松。她开始更加认真地思考,什么是“死”,怎样才能“死”。
她想起有一次重感冒,发烧得很厉害,吃了很苦很苦的药片,然后睡了很久很久,醒来时浑身无力。是不是吃那种特别苦的药片,就能“死”呢?可是妈妈现在给她吃的药,都是亲眼看着她吞下去的,她根本没有机会拿到多余的。
她又想起,好像有一次听邻居奶奶跟别人闲聊,说有个孤寡老人,不小心误吃了过期的安眠药,发现得太晚,没救过来。
安眠药?林静记起来了,妈妈因为长期失眠,床头柜里总是放着一瓶白色的小药片,妈妈说过那是“安眠药”,吃了能好好睡觉,但千万不能多吃。那种药片,小小的,圆圆的,白色的,有点像她记忆里最爱吃的旺仔小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