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医生似乎有些犹豫：“沈先生，沈太太目前的身体状况确实不适合献血，这会有风险……”
“风险？能有多大风险？救人要紧！”沈修瑾根本不听，直接命令身后的医护人员，“还愣着干什么？带她去抽血！”
“修瑾！我不去！”我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尖锐的抗拒，死死抓住床沿，“我会死的！我真的不行！”
他看着我，眼神冰冷陌生，甚至带着一丝厌恶：“苏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女人。没想到关键时刻，你这么冷血。就是抽点血，别搞得像要你的命一样！”
冷血？我冷血？
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瞬间攫住了我。我还想说什么，但两个强壮的男护工已经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架起了我。我虚弱得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像一片枯叶，被他们从病床上拖拽下来。头顶的软帽在拉扯中掉落，露出我光秃秃、布满青茬的头皮。
一阵惊呼和窃窃私语传来。
我看见了沈修瑾的眼神，那一刻，他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丝什么？是惊讶？是嫌恶？或许都有，但唯独没有心疼。他很快移开了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不再挣扎，不再哀求，任由他们把我架往手术室的方向。视野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世界离我远去。
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沈修瑾决绝的背影，和他紧紧攥着手机，对着那头可能正在害怕哭泣的“娇气包”低声安慰的侧影。那声音，是我从未享受过的温柔。
原来，他不是不喜欢女人依赖，只是不喜欢我的依赖。他不是欣赏懂事，他只是享受我对他的顺从，并且，吝啬于给我一丝一毫的怜惜。
再次醒来，是在一间陌生的观察室。手臂上挂着营养液，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连呼吸都觉得费力。我艰难地转动眼球，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然后，我看见了他们。
就在离我不远的病床边，沈修瑾侧身坐着，正小心翼翼地削着一个苹果。而他身旁的病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但眉眼精致的年轻女孩，应该就是林薇。她嘟着嘴，眼睛里含着水光，正小声抱怨着什么。
沈修瑾削苹果的动作熟练而专注，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宠溺的温柔笑容。他低声说着什么，然后，我清晰地听到了那句话，带着调侃，却盈满纵容：
“娇气包，抽你点血就晕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
林薇似乎更委屈了，轻轻捶了他一下，他笑着握住她的手，包裹在掌心。
那一刻，世界寂静无声。
我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像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鼻腔里还残留着消毒水的味道，喉咙里是血腥气，身体内部是化疗和强行抽血带来的双重虚弱和疼痛。然而，所有这些加起来的痛苦，都不及眼前这一幕带来的万分之一。
娇气包……
抽点血就晕……
我忽然想起了刚才被他从病床上拖下来时，掉落的那顶帽子。我下意识地，缓缓抬起虚软的手，摸向自己的头顶。光秃秃的，有些扎手，头皮薄得能感觉到血管的跳动。这就是我坚持了七年的“懂事”，换来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