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阿公？”阿木不解地问，“山上有啥不能去的？”
老人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疲惫地摆摆手：“别问那么多，听阿公的话就是。山里头……不太平。”
但对于孩子来说，禁忌往往是最强烈的诱惑。祖父越是讳莫如深，阿木心中的疑问和探索的欲望就越发强烈。第二天放学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而是绕开大路，朝着后山矿场的方向走去。
越接近矿区，空气中的灰尘就越多，呼吸起来都带着一股呛人的石粉味。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和机器的轰鸣声取代了山间的宁静。原本绿意盎然、披着茂密树林的山坡，被挖开了一道道巨大的、灰白色的伤口，像是山体流脓的疮疤。巨大的挖掘机像钢铁怪兽，不停地啃噬着山体，满载矿石的卡车如同忙碌的甲虫，在山路上爬行。
在一处被新架设的铁丝网围起来的区域外，阿木又看到了那个戴着黑蛇吊坠的年轻人。他正指挥着几个工人，将几个密封的严严实实的金属桶运入一个刚刚开挖不久的新矿洞。那些桶子上清晰地画着骷髅头和交叉骨头的危险标志，即使距离很远，阿木也能闻到一股刺鼻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味，让他头晕恶心。
“小朋友，这里可不能随便来玩，很危险的。”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阿木吓了一跳，转身看见的是矿场的工程师李志远。他是村里少数考上大学又回来的年轻人，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对阿木一向和善，有时还会教他认几个字。
“李叔，”阿木指着那些金属桶，问道，“那些桶里装的是什么？味道好难闻。”
李志远推了推眼镜，眉头微皱，压低声音说：“是些化学药剂，用来分离矿石的，有一定毒性，所以不能靠近。不过……”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声音更低了，“这个新矿洞有点奇怪，陈总特别交代要加快进度，说是重要客户急需，可按照我们的勘探数据，这下面的矿脉储量并不丰富，甚至可以说……没什么开采价值。”
就在这时，那个吊坠年轻人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交谈，锐利的目光再次扫了过来。李志远立刻换上轻松的语气，拍了拍阿木的肩膀：“好了，阿木，这里不是玩的地方，快回家去吧，免得你阿公担心。”
回家的路上，山风穿过树林，阿木又隐约听到了那种低沉的哀鸣，比之前更加微弱，像是从很深的地底传来，充满了疲惫和痛苦。他循着声音的方向，来到一处以前常来玩耍的山泉边，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原本清澈甘冽的泉水，此刻竟然变成了浑浊的锈红色，水面上漂浮着几条肚皮朝上的死鱼，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臭。
夜幕降临后，阿木被光怪陆离的梦境困扰。他梦见白蛇在黑暗的洞穴中无声地游动，洞穴壁上画着古老的、色彩斑斓的图案：人首蛇身的神灵在接受供奉、原始部落的祭祀队伍举着火把、还有满天繁星组成的奇异星座。接着画面猛地切换，他看见父亲在暴雨夜中拼命奔跑，泥泞溅满裤腿，背后是矿场探照灯刺眼的光柱和嘈杂的呼喊声，父亲脸上是惊恐和决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