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变了。”她上下打量着我，啧啧了两声，“看看你这身，高级定制，大家闺秀的派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妇人，迷路了呢。”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
米色的风衣，同色系的裤子，一双，走路不出声的，软底鞋。
全都是，顾淮的审美。
“让你见笑了。”
“见笑啥。”她收起画架，“走，姐带你，体验一下，人间烟火。”
她拉着我，下了山。
我们没有坐车，就那么，沿着马路，一直走。
她跟我讲，她这些年的经历。
她去了很多地方，画了很多画，也谈了几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最后，还是觉得，一个人，最自在。
“那你呢？”她问我，“看你这样子，就知道，过得不错。你老公，对你很好吧？”
我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该怎么告诉她，我的丈夫，把我当成一件艺术品，控制了我三十年？
我该怎么告诉她，我五十岁了，才第一次，鼓起勇气，对他说“不”？
我怕她，会笑我。
笑我傻，笑我懦弱。
“还行吧。”我含糊地，搪塞了过去。
她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
我们走到一个夜市。
天已经黑了，夜市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空气里，飘着各种食物的香气。
我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
顾淮说，这里，是滋生细菌和病毒的温床。
陈珊拉着我，在人群里穿梭。
最后，在一个，卖烤串的摊子前，停了下来。
“老板，二十串羊肉，十串板筋，再来……林舒，你吃什么？”
“我……”我看着那些，在炭火上，被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咽了口唾沫。
我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这种，“不健康”的食物了。
“给她来五串……烤馒头片吧。”陈珊替我做了决定，“刷甜辣酱。”
我们坐在路边，一个很小的，塑料桌子旁。
陈珊要了两瓶啤酒。
她递给我一瓶。
“我不会喝酒。”
“那就喝水。”她又给我，拿了一瓶矿泉水。
烤串很快就上来了。
陈珊拿起一串羊肉，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灌了一大口啤酒。
“啊——”她满足地叹了口气，“爽！”
那样子，豪迈得，像个男人。
我看着她，也学着她的样子，拿起了那串，烤馒头片。
馒头片，烤得，外焦里嫩。
上面，刷着一层，红色的，甜辣酱，还撒着孜然和芝麻。
很香。
我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一股，辛辣的，又带着一丝甜味的，复杂的味道，在我的口腔里，瞬间炸开。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怎么了？”陈珊被我吓了一跳，“不好吃吗？”
我摇了摇头，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好吃。
太好吃了。
也好辣。
辣得，我心里，那座冰封了三十年的火山，好像，要爆发了。
我再也忍不住。
我抓起桌上的肉串，一串接着一串地，往嘴里塞。
我不管，它们有多辣，有多烫。
我只想，用这种，最原始的，最粗暴的方式，来发泄，来反抗。
陈珊没有阻止我。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给我递水，递纸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