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
2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顾淮已经坐在了我的床边。
他穿着一身熨烫平整的居家服，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好的文件。阳光从他背后的窗户照进来，给他镶上了一层金边，看上去像个圣人。
如果不是我知道，他昨天晚上，在我门外站了一夜的话。
“醒了？”他开口，语气和往常一样，仿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今天天气不错，气温22度，湿度百分之六十，适合穿米色的羊绒衫。我已经给你搭配好了。”
他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我。
是我的每日流程表。
三十年，风雨无阻。
七点：起床，喝一杯37度的温水。
七点十五：练习十五分钟瑜伽。
七点三十：洗漱，护肤，用他指定的法国品牌。
八点：早餐。两片全麦面包，一个水煮蛋，一杯脱脂牛奶。
……
上面详细规划了我一天的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我该穿什么，吃什么，看什么书，见什么人。
以前，我觉得这是爱，是体贴。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控制。是最温柔，也最残忍的，控制。
我没有接那张纸。
“顾淮，”我说，“我的话，你没听懂吗？”
他脸上的温和，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把流程表放在床头柜上，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舒舒，我知道你昨天情绪不好。”他说，像一个分析病人病情的医生，“是五十岁这个坎，让你焦虑了，对吗？没关系，我已经为你预约了最好的心理医生。下周三下午三点，我陪你一起去。”
你看，他永远是这样。
他从不认为我有问题，他只认为我“出了故障”。而他，是那个唯一能“修复”我的人。
“我没有病。”我掀开被子，下了床。
我没有穿他准备好的拖鞋，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要离婚。”
“理由。”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比我高出一个头。他带来的压迫感，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理由？”我笑了，笑得有些凄凉，“三十年了，顾淮。你还需要我告诉你理由吗？”
我想起了刚结婚那会儿。
我喜欢穿红色的裙子，他说红色太艳俗，没有品位。于是，我的衣柜里，只剩下了黑白灰米。
我喜欢在阳台上种满了花花草草，他说泥土会滋生细菌，不卫生。于是，我的阳台，只剩下了一盆不会掉叶子的假绿植。
我做饭喜欢放点辣椒，他说辛辣会刺激肠胃，不健康。于是，我家的餐桌上，三十年，没再出现过一抹红色。
他甚至控制我的交友，我的情绪，我的思想。
他会检查我的手机，会过滤我的朋友。他说，那些人，会带坏我。
他会纠正我的笑声，他说一个有教养的女人，应该笑不露齿。
他给我买无数的书，都是他挑选过的。他说，读这些书，才能提升我的内力。
他把我，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个……精美的，没有灵魂的，瓷器娃娃。
而他，是那个最得意的，工匠。
“那些，”他听完我的控诉，脸上没有任何波澜，“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我的声音，拔高了八度，“顾淮！你那是为我好吗？你那是自私！是你变态的控制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