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拿起了筷子。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一顿饭,吃得像一场漫长的,无声的战争。
第二天,我决定,我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我必须,做点什么。
做一点,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事。
我翻出了我很多年前的积蓄。那是我结婚前,自己工作攒下的一点钱。顾淮一直看不起这点钱,所以,它成了唯一,没有被他“规划”的东西。
我换上了一件,最普通不过的,灰色的外套。
趁着他去学校讲课的空隙,我出了门。
三十年来,我第一次,一个人出门,没有司机,没有他安排好的行程。
我像一只,刚从笼子里飞出来的鸟,对这个世界,既好奇,又害怕。
我坐上了公交车。
车上人很多,很挤。空气里,混杂着各种各样,陌生的气味。
顾淮会讨厌死这个地方。
我却觉得,无比真实。
我不知道该去哪儿。
就随便找了个站,下了车。
那是一个,很热闹的,老城区。
路边,有很多小摊。卖吃的,卖衣服的,卖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我像个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在一个卖围巾的摊子前,我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条,大红色的围巾。
红得,像一团火。
很俗气。
是顾淮最鄙视的那种,“没有经过色彩搭配学考量”的颜色。
但我喜欢。
我二十岁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红色。
“老板,这个怎么卖?”
“五十块。”
我付了钱,把那条围巾,戴在了脖子上。
镜子里,那个穿着灰色外套,脸色苍白的女人,因为这一抹红色,好像,瞬间,有了生气。
我戴着那条围巾,在街上逛了很久。
我买了一串糖葫芦,很甜。
我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来来往往的人,发呆。
我感觉,我不再是顾淮的妻子,林舒。
我只是,我自己。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顾淮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我。
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已经冷掉的茶。
他看到我,或者说,看到我脖子上那条刺眼的红围巾时,他那张完美的脸上,肌肉,紧绷了起来。
“你去哪儿了?”他问,语气,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
“出去走了走。”
“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拿出手机,才发现,上面有几十个,他的未接来电。
“没听见。”
“林舒。”他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
“把那条东西,摘下来。”他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我不。”
“我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摘下来。”
“如果我不呢?”我迎上他的目光。
他没有再说话。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脖子上的围巾,狠狠地,往下一扯。
我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那条,我刚买了不到半天的红围巾,被他,扔在了地上。
然后,他抬起脚,用他那双,一尘不染的,昂贵的皮鞋。
狠狠地,踩了上去。
一遍,又一遍。
仿佛,那不是一条围巾。
而是我的,那一点点,刚刚冒出头的,可怜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