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敢说下去，但我懂。我家也是林姓，根正苗红的栖龙村老户。那“鬼叫魂”要是盯上了姓林的，谁跑得掉？
林海峰又来了我家一趟，给奶奶复查。他脸色比昨天还难看，白大褂像是挂在身上，眼底下两团青黑。
“阿桂婆情况还算稳定，就是虚弱，受不得刺激。”他收起听诊器，语气疲惫，但那种较劲的硬气还在，“我向上头报告了，会尽快派人来调查。”
“调查？”我靠在门框上，看着外面死气沉沉的村子，“查什么？查是哪种毒气能让人吓破胆，还是查是哪种野兽会学人叫名？”
林海峰被我的话噎了一下，眉头又锁死了：“总会有科学解释。可能是某种集体臆症，或者……地下有什么稀有矿脉产生了致幻气体……”他自己说着，声音都有点发虚，显然这说法连他自己都难以说服。
“林医生，”我打断他，指了指心口，“有时候，你得信点别的。比如，直觉。比如，老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像昨天那样立刻反驳。昨天那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他手底下没了，这打击比什么争论都狠。
“……那你直觉告诉你什么？”他忽然问，声音有点沙哑。
“告诉我，根子不在现在，在过去。”我压低声音，“跟我奶奶有关，跟几十年前的事有关，跟……‘龙骨洞’有关。”
“龙骨洞”三个字一出来，旁边假装收拾东西的堂叔手一抖，搪瓷缸子“哐当”一声掉地上。
“晚晚！胡咧咧啥！”堂叔脸都白了，慌忙捡起缸子，“那地方去不得！老辈子传下来的话，忘了？谁去谁倒霉！惊了山神爷，要出大祸的！”
“山神爷可没叫名索命。”我顶了回去，眼睛却看着林海峰，“是鬼是怪，总得弄个明白。不然，下一个死的，是你？是我？还是这村里谁？”
林海峰嘴唇抿得发白。他看看惊恐的堂叔，又看看我，眼神挣扎得厉害。理性告诉他该阻止这种荒谬的冒险，但现实逼得他无路可走。
“……你知道那洞在哪儿？”他终于哑着嗓子问。
“大概方向知道。我奶奶箱底有张老地图，标记模糊了，但还能认个大概。”我顿了顿，“需要个帮手。万一我晕里头了，总得有人把我拖出来，不是么？”
这话半真半假。我需要他，不只是当苦力。他是个医生，观察力细，脑子逻辑强，也许能注意到我忽略的东西。而且，不知为啥，我觉得他能信——至少，比村里那些藏着掖着的老人能信。
林海峰挣扎了足足有一分钟，最后像是认命般长长吐出一口气：“……什么时候去？”
“天黑以后。现在人多眼杂。”
夜里的山风，像冰冷的鬼手，直往人骨头缝里钻。我和林海峰打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绕开村子，往后山摸去。他没穿白大褂，换了一身深色的运动服，显得利落不少，但脸色紧绷，每一步都踩得格外谨慎，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
根据那模糊的地图和奶奶零碎的呓语，我们找到那个被荒草和乱石半掩住的洞口时，已经是半夜。
那洞口黑黢黢的，像巨兽贪婪张开的嘴，往外冒着阴冷潮湿的寒气。手电光往里一照，深不见底，只有嶙峋的怪石和盘结的树根。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飘出来，像是土腥、水腥，还混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腥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