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心啊,就跟被山里的藤蔓缠住了似的,越收越紧。奶奶的话,桂叔儿子的死,还有昨夜那飘忽的叫声……它们之间肯定有线牵着。可我身上的仙家,自打进村就跟进了信号屏蔽区一样,反馈回来的全是沙沙的杂音,偶尔有个清晰的念头,也是“危险”、“离开”之类的警报,屁用没有。
我把自己关在屋里,翻奶奶那个老旧的木头箱子。里面多是些旧衣服,散发着樟脑和时光混合的味道。最底下,压着几张模糊的黑白照片,还有一本薄薄的、纸页发黄脆硬的册子,像是很多年前的村志或者记录,残缺不全。我刚想仔细看看,堂婶就在外面叫,说奶奶又咳得厉害,让我去村卫生所请林医生再来看看。
雨暂时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得能拧出水。村卫生所就在老槐树另一头,一栋刷了白墙的平房,在这灰扑扑的村子里显得格外扎眼。
我撩开白色的塑料门帘进去,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正背对着我,在药柜前整理东西。他个子很高,肩背挺直,和白大褂这种松松垮垮的衣服有点格格不入。
“你好,麻烦一下,我找林医生。”我开口。
他转过身。啧,长得挺周正,眉毛浓黑,眼神清亮,就是表情太严肃,嘴角抿得紧紧的,一看就是个认死理的。
“我就是林海峰。”他声音倒是干净,像山涧水,就是没什么温度,“什么事?”
我说明来意,说我奶奶咳嗽加重。他一边听,一边拿出病历本记录,动作有条不紊。
“阿桂婆的身体状况我一直有跟进,主要是年老体衰,肺部旧疾,情绪不宜激动。”他放下笔,看向我,目光带着审视,“昨天夜里,村里不太平,老人是不是受了惊吓?”
他这话问得直接,我也没拐弯抹角:“差不多吧。鬼叫魂,吓死人了,能不受惊吗?”
林海峰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形成一个清晰的“川”字。“那是意外猝死,初步判断可能是心源性。家属情绪激动,产生了一些不科学的联想和传言。你要相信医学,不要以讹传讹。”
好嘛,果然是个“唯物主义”战士。
“以讹传讹?”我差点气笑,“我亲耳听到他家人的哭诉,那调子……”
“人在极度悲伤和恐惧下,会产生幻听、幻觉,这很常见。”他打断我,语气不容置疑,“而且,夜里风雨声、动物叫声,很容易被错误解读。所谓的‘鬼叫魂’,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我看着他一副“真理在我手中”的样子,那股憋了一晚上的火气有点压不住:“林医生,你没见过的东西,不代表不存在。这山里有些老规矩、老说法,能传下来不是没道理的。”
“规矩和说法需要事实和逻辑来验证,而不是盲目相信。”他寸步不让,眼神锐利,“盲目迷信只会制造恐慌,干扰正常判断,甚至耽误正事。”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拿了药,懒得再跟他争辩。这种人,你就算把鬼拉到他面前,他大概也会先抽一管血去化验一下成分。
就在我准备掀开门帘走人的时候,外面突然又闹腾起来。哭声、喊声、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医生!林医生!快救救我家男人!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