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就是,我必须忍受这种无时无刻的“艺术熏陶”。
我倒满了酒,把酒瓶放回原处。全程没吭声。
吕颂端起酒杯,跟程开山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开山兄,下周的‘观山’画展,准备得怎么样了?”
“观山”画展,是程家十年一次的大事。能上这个画展的,都是程家认可的艺术家。说白了,就是一场商业互吹、抱团抬价的盛宴。
程开山抿了口酒,一脸高深莫测:“差不多了。今年菲菲是主角,她的《阵痛》系列,会是压轴。”
程菲的脸更红了,一半是酒精,一半是兴奋。“我的画都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妹妹……程意,你的画,准备好了吗?叔叔给你留了个位置呢,你可别浪费了叔叔的心意。”
她终于把矛头直接对准了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我身上。探究的,轻蔑的,看好戏的。
我叔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情愿提到我。“程意也要参展?”
程菲捂着嘴笑:“叔叔您忘了?您亲口答应的呀。说小意也长大了,该出来见见世面了。虽然……虽然她的风格,跟我们画展的调性不太一样。”
程开山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嗯。是有一个位置。程意,你画好了就拿过来我看看,别到时候丢程家的人。”
这是先礼后兵。先给我一个机会,再给我一个下马威。如果我的画让他不满意,他随时能把这个“机会”收回去。
我终于抬起头,看着他们。
我没笑,也没生气,只是很平静地开口:“画,我已经准备好了。”
吕颂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哦?准备好了?拿来我们先过过眼?”
“不用了。”我说,“画不大,但是有点特殊。我想,还是留到画展那天,给大家一个惊喜比较好。”
程菲笑得花枝乱颤:“惊喜?程意,你可别是惊吓啊。你画的那些东西,我们可欣赏不来。”
我看着她那张精致的妆容下,藏不住的优越感和恶意,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我点点头,说:“放心。这次的画,保证你们所有人,都能‘欣赏’得来。”
说完,我没再看他们,转身回了自己的小画室。
关上门,把那些虚伪的笑声和嗡嗡的议论隔绝在外。画室里很安静,只有画布和松节油的味道。
墙角,立着一个巨大的画框。
画框是空的。
白得刺眼。
我走到画框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绷紧的亚麻画布。
他们不懂我的画,没关系。
很快,他们就会在我画里,看见他们自己了。
2.空画框,和皇帝的新衣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在程家彻底成了隐形人。
他们忙着筹备画展,媒体采访、嘉宾名单、晚宴菜式,每一样都透着一股“上流社会”的精致和做作。程菲是绝对的主角,每天穿着不同的名牌时装,在客厅里接受各种艺术杂志的专访,谈论她那狗屁不通的“宇宙洪荒”和“文明阵痛”。
我叔程开山则是一副艺术宗师的派头,对着镜头,大谈特谈中国当代艺术的未来,以及程家在这股洪流中,是如何“中流砥柱”的。
没人来打扰我。
他们大概以为,我被上次家宴的“审判”给打击到了,正躲在画室里,要么自怨自艾,要么就在拼命画一张他们看得上眼的“抽象画”。